馬車停在了青山,蘇辰也走進了涼亭,與這一尊空蕩白袍相對而坐。
眼前,就是此方人間的天意。
蘇辰此行,為斬他而來。
他以為。
這會是一場生死之鬥。
沒想到,天意竟會此阻止他,勸說他迷途知返。
“古往今來千百年,唯獨風雪劍仙有此殊榮,讓這天都親自跑一趟……”
天機閣主知曉內情,此時領著手下,遠遠眺望,心潮澎湃,感覺不論結果如何,他都將見證曆史。
一旁。
陳玄駕著馬車,摸不著頭腦。
他不理解,這白袍是誰,為何空空蕩蕩,還能夠說話,還讓風雪劍仙如此慎重以待。
“這是誰?”
陳玄,駕著馬車,靠近過來,朝著明顯是領頭人的天機閣主問道。
“這是天地的主宰,上蒼的意誌,偉岸的人間天道之神……”
天機閣主,敘說著實話。
“你就吹吧。”
然而。
陳玄嗤之以鼻。
隻感覺遇到了跟瘋子一樣的邪教頭子。
涼亭裡。
正好有石桌棋盤,還有黑白之子在兩旁,蘇辰與白袍天道相對而坐,並未曾說話。
良久。
還是天道白袍,率先出聲打破了沉寂。
“你可知曉,大仙隕落,化作人間,為了延續這人間,吾做出了多少努力?”
“若無吾從中調節,讓王朝不斷崩裂,人靈氣回歸天地,穩固人間,這掌中世界早已支離破碎……”
“何苦與那些非此界生靈的叛逆攪合在一起。”
天道白袍在質問。
話語間。
他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這一子落下。
天地清朗。
以涼亭為中心,方圓三百裡天地,風雪蕩然一空,冰雪消融,但卻無萬物複蘇,唯有荒涼與死寂。
有可怖的天道威壓,在這涼亭內,朝著蘇辰肆虐而來。
換做尋常先天大境,怕是已在這一子威壓之下,魂飛魄散,肉身皆無了。
但蘇辰毫發無傷。
“沒有你,這人間亦會存在,不過是會與真正人間相融,沒有生靈會隕落,隻會是伱會死去。”
“你為了一己之私,自己繼續存在,讓萬民悲苦,痛苦不絕,僅此而已。”
蘇辰也落下一子。
此刻。
有劍鳴響起,其聲威貫穿天地,震蕩九霄。
三百裡風雪散儘了,但卻有劍鳴聲響徹了大乾三萬裡山河天地。
這劍鳴聲,抵消了天道身上可怖的威壓,化作一劍,朝他斬去,這空蕩白袍破碎了。
但,天道依然在。
“在此停下,彆再向前。”
“吾許諾大乾屹立三年。”
“讓仙臨之門開啟!”
“放這些向往所謂的登頂叛逆,還有真正人間的殘餘離去,你看可好?”
“到時,你也可以跟著離去,成就了自己的儀式以後,到時,我繼續執掌此方人間……”
天道白袍沉吟,似在顧忌蘇辰的極道,又似在畏懼這可怖的第三劍,竟是做出了讓步。
堂堂天道,碾碎了大虞仙祖的天道意誌,竟然在小小的極境一品麵前退讓了,必然會讓天下嘩然大驚。
但蘇辰有這個資格。
對此。
蘇辰不答,隻是在搖頭,對於與這天道交談,失去了興致。
這天道也不過如此。
到底是誕生出了意識,就如人這般,有了私欲。
“天下萬民呢?”
“繼續讓他們悲苦嗎!”
蘇辰起身,不再去看這天道白袍,卻是在發問。
“萬民?”
“一群如蟻般的生靈。”
“何須在意他們?”
“你完成了一品儀式,蒼生願以後,離去這裡,去往真正人間就是了,何須再繼續在意他們死活?”
天道白袍不解。
他親自趕來,以表誠意,做出了巨大讓步。
一群螻蟻,讓他們悲苦,讓這數以百萬計的人之靈氣,繼續重歸天地,穩固人間。
這樣誰都不會死去,不正好嗎?
繼續再苦一苦螻蟻之民就是了。
“你覺得,我是為了一品儀式,蒼生願?”
蘇辰看向天道白袍。
“難道不是?”
這下,換天道白泡不解了。
兩全之法。
為何對方還不滿意。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蘇辰起身,朝馬車走去。
這下。
天意憤怒了。
青山在徐徐攀升,然後轟然倒塌,朝著蘇辰鎮壓而去,還有怒江倒卷,翻騰而來,恐怖天.怒,欲要將這塵埃般的人從天地間抹去。
“吾如此誠意的避免與你紛爭了。”
“汝,還敢得寸進尺?”
“你是這般。”
“昔年那一尊半步築基的練氣仙,也是這般,簡直無法溝通!”
天意怒了。
青山,在倒塌。
江河,在倒卷。
然而。
卻有一劍驚鴻之光閃耀天地。
青山支離破碎。
江河,亦是化作千百碎塊,再無法向前。
洗塵劍,出現在了蘇辰的掌中,蘇辰抬手拔劍,斬去了這一空蕩白袍。
沒什麼好說的了。
到底是天意。
並非是人,它不懂萬民的悲苦,也不動為何大虞仙祖會決然赴死,也要一爭讓人族安寧的那一口氣。
“這片山河大地上,古往今來,一千年,棲息著千萬之民,他們大多數一生不曾踏進修行。”
“渴求的隻是風調雨順,渴求的隻是讓一家老小活下來,渴求的隻是過的好一些……”
“吃飽穿暖,就足夠了。”
“隻是,這麼簡單的需求,他們一代又一代,等了一個又一個時代都沒有等到。”
“你不懂萬民。”
“也不懂我。”
“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渴望安寧,有錯嗎?”
蘇辰在敘說。
這一刻,天下山河之上,有億萬之民,仿佛都聽到了這一句話,他們在熱淚盈眶。
是啊。
他們隻想吃飽穿暖,過的好一些,有錯嗎?
他們無錯。
可惜。
就因為他們弱小。
就沒有強者去聆聽他們的需求。
苦了一年又一年。
除卻那一尊大虞仙祖,再無一尊登頂者,願意為他們去觸怒這可怕的蒼天。
八百年過去了。
他們終於又等來了一尊願意為他們做主的人了。
昔年有大虞仙祖。
如今。
有風雪劍仙。
隻是,這一次,風雪劍仙不會敗。
天道白袍被斬的支離破碎。
涼亭裡。
隻剩下,一件空蕩的白袍。
天空上。
有一雙憤怒的眸子,注視著蘇辰,似乎在敘說。
它會在大乾疆域的儘頭,那混亂的古老褚國等候著他,在那裡,將會為這一尊風雪劍仙送葬。
它走了。
天地間,風雪又落下了。
蘇辰朝馬車走去。
遠處。
天機閣的白袍圍聚了過來。
有一人,張開竹傘,為蘇辰執傘而來。
他是天機閣主,在這人間,侍奉這上蒼的天機閣眾修的領袖。
他,似乎對蘇辰有所崇敬。
蘇辰在風雪中走了一路,他在身後,也為蘇辰執傘,跟隨了一路。
就這樣。
蘇辰坐上了馬車。
“為什麼?”
馬車即將啟程。
蘇辰撩開了車簾,看向了天機閣主,這早有白發生,眸子卻炯炯有神的男子,他問道。
“我們不該是敵人嗎?”
天機閣,侍奉天道。
蘇辰,則要走一條與天地為敵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