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是個行動果斷的人,當一切行為有天子背書後,他返回軍營後,立刻以妄議軍事為由,擒捕大批軍吏。
軍吏被捕,普通士兵就成了一盤散沙。
甚至會擔心被牽連到自己。
毫不停留,當夜張遼就率本部撤離。
天亮後,張遼的辭彆信送到了曹操手裡。
此刻的曹操神情陰鬱,看著信中張遼的理由,不由輕輕一歎。
張遼的家族就在雁門,家族被脅迫,張遼能有什麼好的選擇?
張遼隻能保證未來效力於北麵,不與曹公交兵。
“文遠為小賊所迫,將離我而去。”
曹操將書信放在桌案上,目光打量,兩個兗州的郡守戰死,兗州督程昱高大的身形此刻顯得有些佝僂、彎曲。
他征募、收編流民、盜匪整編、精心訓練的三千濟陰兵,幾乎全軍覆沒。
就算沒死,也被河北兵抓走了。
這是程昱耗費心血編訓的嫡係部隊,幾乎是他的全部身價,結果一戰覆沒,儘數賠光。
為了編訓部隊欠下的人情……未來還得繼續還。
不止是程昱,曹仁也有些喪氣,張繡坐在曹仁次席,同樣低著頭。
也就樂進與新抵達的李典士氣穩定,坐在末席。
樂進隻是個校尉,但很受曹操信賴和重用,實際權柄還在一眾降將之上。
降將因為高官厚祿招撫的原因,普遍有個將軍號。
但實際地位不行,就比如曹仁,這些年一直以議郎的身份督軍。
不是校尉也不是將軍,曹仁就是個督軍,職權朦朧模糊,足以支撐場麵。
還有於禁、李典,不過是偏將軍和裨將軍,沒有正式的將軍封號,但這已經足夠了。
李通自帶部曲響應曹操,建安二年將近萬鄉黨青壯補充給曹操……這些人自然淪為了士戶。
官渡時期,李通又扛住了袁紹的重位拉攏,如今也不過是裨將軍、都亭侯,短暫擔任過汝南郡守。
大帳之內沉默片刻,樂進怒容接話:“明公,豈可放縱張文遠?”
張繡也跟著表態:“今賊軍遁走,明公正要集結大軍追擊,若放任張文遠出走,前線軍心必亂。末將願督本部兵,截停張文遠,以待明公處置。”
曹操聞言斜眼去看張繡,張繡恍惚之際猛地大驚,拱手低頭不語,額頭滲汗。
曹操收斂目光,語氣寬和:“文遠終究有誅顏良、降昌豨之功,不曾有負於我。他受賊脅迫,身不由己,我又何必害他?”
曹仁拱手:“若是如此,進擊鄴城之事,恐難施行。”
從軍隊數量和質量上來說,曹軍依舊在野戰中處於優勢地位。
有了防備,袁軍再用這種戰術,也很難取得奇襲效果。
“既然難以施行,那就撤兵,遣散吏士回鄉務農。”
曹操說著笑了笑:“但也不能輕易相饒。”
其他人互看,曹操隻是笑了笑,沒有解釋什麼。
軍事會議結束,曹操乘馬出營,跑馬散心。
郭嘉同行,與其他騎從站在邊緣,這些人都在低聲交流戰事的看法。
從客觀上來說,曹軍依舊能碾壓袁軍,曹軍依舊具有大範圍破壞河北春耕的戰鬥力。
但不能單純的考慮河北戰場,要考慮劉備,還要考慮黑熊。
真被袁軍咬住,把主力拖在河北……劉備發兵進襲許都,中原的夏侯淵、滿寵、曹洪能擋得住?
所以曹操就不想進圍鄴城,分兵破壞河北春耕。
可曹軍上下那麼多人,吃了這麼大虧依舊不肯撤離,圖的是什麼?
他們不在乎能否破壞河北春耕,他們在乎、追求的是破壞春耕的過程裡,抄掠搶劫的各種財物!
曹操是不能違抗軍心的,隻能順著軍隊的共同意願。
可現在張遼要跑,以張遼的名聲、實力,足以讓中低層吏士冷靜下來。
張遼帶來了一個十分正當、合理的撤兵理由。
曹操縱馬狂奔,返回時心情舒暢許多,座下馬匹氣喘籲籲。
他的衛士上前牽馬,曹操下馬,對湊上來的郭嘉說:“誰人適合殿後?”
撤兵就要早點撤,再拖十天,黃河浮冰堆疊,撤兵難,增兵也難。
郭嘉想了想,就說:“臣以為,虎豹騎可迎來首戰。”
見曹操望自己,郭嘉就說:“大軍有序撤離,可分兵抄掠內黃各縣。河北小勝一場誌氣驕狂,待其出兵追趕,虎豹騎埋伏於側,必能一戰破敵。”
“可行。”
曹操略思索就應下了,又說:“朝廷三麵受敵,劉玄德勢必發兵來戰,他兵寡糧少不足為慮,所慮的是荊州。我需要一人出使江東,迫使孫權立刻進攻江夏,為我分擔荊州之勢。”
郭嘉想了想,就說:“參軍華歆,足以勝任。”
曹操扭頭去看隨從群體裡的華歆,華歆也主動出列上前,就聽曹操詢問:“子魚,我欲使江東討伐黃祖,子魚可願出使江東?”
華歆略思索,就拱手長拜:“明公,孫權此人恐非言辭、大義所能動。臣以為,孫權久有攻伐江夏之意。但如今黑賊猖獗,王師小挫,孫權必然以此要挾朝廷。”
曹操不語,這就是打仗失利的壞處,阿貓阿狗都會跳出來跟你談條件。
若沒有這場小敗,派人去督促一下,孫權拿到開戰的大義,就急衝衝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