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想好好寫網文!
一間陰暗的出租屋,一張淩亂的單人床,一台陳舊的筆記本電腦,一個插滿了煙頭的煙灰缸,一個衣衫不整、滿眼血絲的頹廢男人。
他叫陸晨,一個網絡作家。
此刻的他,整個人散發著壓抑的氣息,散發著頹廢的氣息,散發著煙草的氣息,散發著不洗澡的氣息……
一雙乾瘦粗糙的手,在滿是煙灰的鍵盤上敲打著。這雙手的指甲似乎是很久沒有修剪過了,足有一厘米長,有時劃過鍵盤,會發出刺耳的聲響。
電腦屏幕上,一段文字躍然眼前。
“其實早在三天前,老鹿就編輯好了這段文字。隻是由於個人情感原因,遲遲沒有發布。”
“老鹿的病,早在去年就落下了。當時老鹿決定寫網文,便沒日沒夜地在網上收集素材,動不動就熬到黎明,常常是一抬頭發現天亮了,才醒悟過來,該睡覺了。”
“醫生說了,不規律的作息是病因。當病危通知單送到我手中時,老鹿整個人都懵了。曾幾何時,我還在網上調侃自己,刷了三個月網文副本,頸椎病、腰間盤突出、心絞痛、胃潰瘍就是老鹿打下的一身神裝。沒想到一語成讖。”
“胃癌,晚期的,痊愈的機會很渺茫。”
“對於作者來說,他的作品就是他的孩子。這本《九州旅人》是老鹿的心血,諸位都是看著它成長的叔伯,儘管這個孩子,成績不是那麼理想。”
“感謝這三個月來,陪著《九州旅人》成長的各位,你們是老鹿這輩子,最貼心的知己。在老鹿生命最後的時光裡,我會帶著家人去旅行,享受最後的團聚。或許某一天,老鹿就會死在旅途中吧。”
“《九州旅人》也一樣,死在了它的旅途旅途。從此,這本書,成了絕唱。”
“這一章,是告彆書友,亦是告彆塵世。”
深深吸了一口煙,陸晨將煙頭插在煙灰缸中,敲擊回車鍵,將編輯好的文字發送出,隨後怔怔地望著電腦屏幕,目光渙散。
不知過了多久。
叮。
是陸晨的手機在響,拿過來後,手機屏幕上懸浮著一條未讀消息。
“騙子!”
看了一眼,陸晨將手機丟到床上,隨後整個人撲倒在臟兮兮地床鋪上,放聲大笑。
是呀,他是一個騙子。哪裡有什麼病危通知書,這一切不過是他又當又立,一方麵堅持不下去了,一方麵又不希望被讀者罵太監罷了。
太監這個詞,常見於網絡文學,指哪些斷更或者爛尾的小說作者。
陸晨笑著笑著,眼眶就濕了。
回想起這三個月發生的事,仿佛還在昨天一般,每一幕都還曆曆在目。
三個月前,一場突如其來的傳播疾病席卷全球,經濟衰退,許多行業內的工作人員,紛紛失業,陸晨也是其中一個。
賦閒在家,無所事事的陸晨便有了寫網文的念頭,並且付諸行動。在電腦前敲敲打打五千字後,連故事大綱都沒有,直接取了個名發布了。
至此,奇點上多了一個名叫鹿城的id,也多一本名叫《九州旅人》的曆史架空小說。
當時,一腔熱血的陸晨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選了一個最難寫的題材,並且把它發布在了競爭最激烈的小說門戶網站上。
起初,陸晨隻是把寫網文當做業餘愛好,有沒有人看他無所謂的,所以一切劇情按照自己喜好來,一通亂寫,自己爽了就好。
畢竟打工人打工魂,他還是要出去打工的。
然而,命運似乎在和陸晨開玩笑。
不久前,陸晨接到了公司的通知,自己被炒了。
陸晨是做校外培訓的,教語文。從事這個行業,是陸晨媽媽的意誌,在她的認知當中,老師這種職業才是鐵飯碗,可以保障一生。然而,陸晨野雞學校畢業,基本不可能在學校裡任職。於是,陸晨找到了一家剛剛開起來的校外培訓機構,加入了他們,教小學生語文。
這種活,狗上狗也行。
這一教,就是四年。
疫情過後沒多久,一條為中小學生減負的政策出來了,校外培訓統統被取締。當陸晨看到這條消息後,第一個反應是聯係他的老板,培訓機構還欠著他半年的工資呢!
結果,至今沒聯係上。
爸媽都是普通工人,加起來年收入不到十萬,妹妹在讀高中,陸晨自己在培訓機構也是混著,賺不到錢。今年二十六了,彆說結婚了,女朋友都還沒找到。
前段時間,感到焦慮的陸晨四處求職,處處碰壁。幾次下來後,他心一橫,決定投身網絡文學。為了不讓父母擔心,他謊稱自己找到了一個編輯的工作,公司包住。
隨後,陸晨拎著行李,來到了一個月租五百的出租屋,埋頭碼字。
起初寫寫停停,到不覺得什麼,一旦專心投入進去後,陸晨才發覺自己原來這麼普通。
《九州旅人》是一本曆史架空小說,故事設定在唐朝,武則天執政時期。主角是一個商人,四海為家。陸晨的本意是通過一個小人物的視角,展現出完整的大唐風貌。
然而,寫了沒多久,問題接踵而至。
教了小學生好幾年語文,文字功底陸晨還是有的,但是曆史知識儲備太少,經常需要上網查閱資料,卡文是家常便飯。在創作過程中,他為自己的不學無術付出了代價,寫錯了很多細節,在評論區被嘲諷了無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