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九)_兒女家國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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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九)(1 / 1)

兒女家國!

9

下午,陸建章帶著美穗來到振青的牢房,振青渾身是血,縮坐在堆滿茅草的牆角裡,美穗的眼淚“嘩”地流了下來,她撐著鐵柵欄,輕聲呼喚著“事美,事美,你還好嗎?”

振青抬起蓬亂的腦袋,見到美穗的刹那間,他眼睛裡閃過一絲驚恐,不過,那抹驚恐,又很快消失在他深邃的眸子裡。

振青靜坐不動,傲慢地望著陸建章。

陸用手指了指美穗,道“朱事美,這個女人,總認得吧?”

振青道“陸老匹夫,還是想套我話?”

陸把玩著一塊懷表,道“我還是省省吧,早知道你們這幫革命黨,一群死鴨子,什麼都軟,就光是嘴硬,我從來都沒那個耐心跟你們磨嘴皮子,我都是怎麼省事兒怎麼來”

振青道“那你找個漂亮娘們來,是什麼意思?覺得我好這口?”

陸道“是她苦苦哀求,我才臨死之前叫你們見一麵,你不會真的連自己老婆都不認得了吧?”

振青忽然大笑,他掙紮著爬起來,眼裡往外冒著綠光,道“我老婆?哈哈,好!好!知我者,陸老匹夫也!你知道我憋得難受,臨死還給我送個‘老——婆’來舒服舒服,你這讓我怎麼謝你好呢?”他一瘸一拐地挪到美穗身邊,輕浮地打量著美穗,點頭道“嗯!不錯!是上等貨色!”說著就伸出臟兮兮的手在美穗臉上亂摸,美穗傻呆呆站著,任由他當眾輕薄她,刹那間,思念、心疼、屈辱、愛恨交織的淚水,決了堤一樣湧出。

振青強忍著鼻酸,猙獰地笑著,他絕不能讓彆人知道美穗是自己的妻子,隻好用這種“下流”的方式撇開和美穗的關係。

陸建章冷眼看著振青,道“演夠了嗎?”

振青輕佻道“我還沒開始呢,怎麼就夠了?”

陸道“彆跟我裝了,我不殺她”

振青愣在那裡。

陸朝門外走了出去,邊走邊道“裝神弄鬼的東西……”

牢房裡隻剩下振青和美穗了,振青隔著鐵欄,緊張道“他們沒把你怎麼樣吧?”

美穗搖頭道“我沒事,是馮玉祥大哥說了情”

振青關切道“孩子怎麼樣?”

美穗輕撫著振青臉上的傷,滿是心疼,道“孩子很好”

振青閃躲著美穗的手,忽然沉下臉來,漠然道“美穗,我不愛你了,你再嫁人吧”,他知道自己的命運,所以打算在死之前,斷了美穗所有的念想。

美穗一時被振青的冷漠嚇慌了神,她的心蹦蹦亂跳,瞪大了眼,顫聲問道“你說什麼呀?”

振青淡然道“你知道我說什麼,好話不說二遍”

美穗死死抓住振青的手,流淚道“你可不可以不要這個樣子,我害怕”

振青掙脫美穗,帶著怨氣道“你還害怕了!我早說叫你彆跟著我來北京,你這傻女人還當自己為愛情獻身呢,你知不知道你是個多大的累贅,天天讓我兩頭瞎跑,你把我害慘了你知不知道,他媽的!”振青狠狠拍了鐵欄杆一下,他知道美穗會痛,他想,隻要自己心一軟,就會讓這最後一次會麵變成慢性毒藥,在往後歲月裡不停折磨美穗,反正都痛,那最好是短痛,不要讓她對自己心存任何懷念,就是自己能為美穗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吧,所以,他竭力把自己裝扮成一個惡人。

美穗怎麼敢相信,振青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她像隻受傷的小鹿一樣,痛苦難安,胸口急促起伏著,那顆心啊,疼得直要奪走她的命,她眼睛裡的淚更猛烈地流下來,洗刷著臉龐,天知道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淚給她流,美穗晃了一晃,忽然,白眼一翻,癱倒在地上,她昏過去了。

振青大驚失色,急拍鐵欄杆,大吼著“陸屠夫!陸屠夫!快進來!”

陸建章進來,一愣,連忙叫來值守醫生。

醫生上前翻開美穗眼睛看了看,扶她靠坐在牆邊,掐住美穗人中,喃喃道“進來時候好好的人,三言兩語就能說暈,你們革命黨都是什麼妖魔鬼怪?”

振青急躁道“她沒事吧?”

醫生道“沒事,就是一激動閉過氣去了”,他話頭剛落,美穗悠悠醒轉,陸道“麵也見了,看你們這樣子,該說的也都說了,差不多了,走吧”

美穗驚慌失措地望著振青,可他呢,卻不急不躁地轉過身去了,美穗忽然瘋一樣撲到鐵欄上,嘶喊著“你給我說清楚!說清楚!你這個混蛋!”

陸驚訝道“這怎麼回事?”

振青道“這女人瘋了,我一眼也不想看她!”

陸建章揮手叫進來兩個兵,把大哭大喊的美穗生生架了出去,他對振青鄙夷地一笑,道“老百姓給你們這群革命黨的評價,無情無義,毫無人性,說得一點不錯!”

此刻,振青背朝外,淡淡道“過獎了”,卻早已是淚流滿麵。

有時候,事情往往就是這樣,在最親密的人之間,一句話擁有巨大的力量,拋去本意不談,說話所采納的方式當然是至關重要的,對尋常人而言,振青的選擇,可能會是對的,但對美穗來說,振青可能是選擇了一個不怎麼高明的方式。

美穗回到了她和振青的小家,屋裡已經一整天沒有燒炭生火,和大街上的北京城一樣了,冷硬邦邦的。美穗像個木偶一樣,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儘管衣著單薄,手已經凍成了青紫色,可她好像感覺不到一樣,完全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裡,她懷裡抱著振青的衣服,有一套振青最愛穿的黑色西裝,和一套富貴氣息十足的長袍馬褂,那上麵還殘留著振青的味道,床邊放著一把剪刀,一支振青讓她保管的手槍。

美穗的世界,此刻已經是山崩海嘯,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她認識的振青,是那麼熱情、那麼堅定、那麼包容,最重要的,他是那麼地愛她,她癡癡呆呆地想,一個愛她愛到骨子裡的男人,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來呢?怎麼會有那樣的一麵呢?難道,他愛她竟會是假的嗎,竟會是騙她的嗎,她痛苦地閉上眼睛,哪個振青是真,哪個振青是假,他為什麼要這樣?他為什麼要這樣?難道他真的厭倦她了?難道她真的早就變成了他的累贅?難道他講那些氣急敗壞的話,是他心裡早已存在的心聲嗎?美穗已經抽不出一點力量來進行有秩序的思考,她炙烈的情感把理智幾乎消滅殆儘了。

有那麼一刻,美穗恨極了振青,她拿起剪刀,連撕帶扯,把振青的西裝鉸得爛碎,撕扯完之後,她並沒感到發泄的舒暢,反而積鬱了更多的怨恨,她望著一地碎布片,竟不由自主地類比起來,看,自己多麼像這件西裝呀,曾拋棄一切、毫無保留地付出愛,不正如這件西裝嗎?被振青撕成一地碎布片不夠,還要再踐踏幾腳。她覺得屈辱,後來,這感情變成了委屈,又變成了難熬的痛苦,到她麻木,再到後來,麻木終於使她獲得了難得的平靜,她的思緒將她引回到過去,那是盛開著鮮花的年紀,許許多多甜蜜的回憶,像一大罐糖水一樣,灌進她的心田,膩著她的心,她又抱著長袍馬褂,癡癡地笑了起來。

美穗心中永遠駐留著振青追求她時的模樣,鮮衣怒馬、高談闊論,熱情而忠順的眼神,大膽到甚至有些放肆的話語,他很壞,又很好,討人厭,但又討人喜歡,美穗一生中最甜蜜的時光,就是那段不停抵抗他、拒絕他、排斥他甚至冷待他的日子,假如,振青的快樂來自於衝鋒陷陣,那麼她的快樂,就來自於奮力抵抗,以及,抵抗失敗。美穗樂此不疲地構築起自以為堅固的城堡,對來犯之敵虎視眈眈,本來,不同國家、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給振青平添了無數障礙,可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一個男人,他麵對所有障礙,無畏而且百折不回,他那麼懂她,那麼全心關注於她,那麼厚著臉皮甚至是不擇手段地要親近她,直到她的防線一點一點被蠶食,直到她喪失了抵抗的力量,直到那座城堡彈儘糧絕、繳械投降,他攻占了她的心,當一個人做到這樣的地步時,就已經決定了,美穗的心中再不可能走進其他人來。

通常,在愛情中有一種奇怪的現象,那就是,表麵看上去是主人的人,其實,都隻不過是愛情的俘虜,美穗就是振青的俘虜。從那時起,美穗的世界,就隻有振青,他已經成為她世界的主宰,成了她最為依賴的人。她為振青和家裡鬨翻,她為振青私奔異國他鄉,她不要優渥的生活,跟振青去過東躲西藏的日子,她一切的一切,都是為愛而生,當她細心嗬護的愛被無情地擊碎時,她的心死了,變成一地灰燼,永遠沒有複原的可能了,因為,世界上不會再出現另一個振青了,俗人需要生命,沒了愛情,他們還會有彆的欲望和追求,而對於她這樣一個生在富貴家庭、毫無物欲的女人來說,沒有了愛情,就沒有了一切,她生來為愛,她為愛而生,沒了愛,餘下的隻是軀殼,毫無意義的軀殼,除了愛,她還指望這樣的軀殼去享受其他什麼呢?

當美穗從夢幻一樣的想象和回憶中醒來時,內心的痛苦擴散開來,她渾身僵硬,仿佛墮入了冰窟,切膚之痛的感覺是如此真實,她立馬感到,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正在流失,心和軀乾一同被割裂,那是一個不可能再被彌補的殘破的心,不可能再完整了,也不再美了,振青不在了,希望破滅了,冰冷而漫長的黑夜將她的痛苦無限地拉伸、放大,直到超過她的承受能力,她終於舉起了槍,將一顆子彈放到了自己的腦袋裡,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朦朧中好像看到振青走來了,那個像火一樣熱烈的男人,烤得她身上暖暖的,永遠不再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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