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重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她明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可還是忍不住這麼做。
“寫。”她啞聲道,“我不說停就不準停。”
謝殞渾身麻痹,根本掙不開她的手。
但他從不是輕易妥協的人。
“我若不肯,你要如何?殺了我嗎?”他突然道,“動手。”
他扔了手裡的筆,閉著眼,神態從容,有種安然赴死的味道,像早就期待著死亡降臨,否則怎會以殞字為名?
芙嫣那麼熟悉他,對他身上偶有的死氣沉沉並不陌生。
他想死,很早很早之前她就有所猜測,可她想,他是永遠不可能達成這個願望了。
“我怎麼會殺你呢?”她溫柔地說,“我恨不得你永生不死,哪怕我壽數儘了死掉,也不要你死。”
謝殞睜開眼。
“我要你活著,你越是想要什麼,我便越是不給你什麼。”
他望向她。
芙嫣輕輕道“你若不肯寫我的名字,那我們做一些你更不願意做的事吧。”
她俯下身來,氣息越來越近,兩人鼻尖貼上,唇瓣幾乎要碰在一起。
謝殞執起方才丟到的筆,轉開頭,一言不發地在紙麵上寫下她的名字。
芙嫣使勁鬆開了手,謝殞呼吸亂了一瞬,長發因慣性蕩了蕩,發絲披在肩上,如傾瀉的瀑布,流暢地逸動。
“繼續。”她站在一邊看著,不斷為他換上新的紙。
十重天有很多紙和玉簡,用來記錄天地運數。
但如今這些正一張張被謝殞寫上了芙嫣的名字。
寫到最後他都快不認識這兩個字了,也好像不太認識她這個人了。
芙嫣將寫著她名字的紙丟得到處都是,整個太冥宮處處飄白,過目之處全都“芙嫣”二字。
她突然開始笑,神經質地笑,難以停歇。
她站在一麵書櫃前,笑得靠在書櫃上仰起頭,眼角有些水光。
謝殞坐在椅子上望著她,有些突兀地想到,她如今將十重天弄得多亂,曾經就將這裡整理得多麼井井有條。
在過去三千多年裡,她像個合格的女主人,為他打理書閣,將所有玉簡按照日期整齊排列。
明明沒問過他排列的規則和方法,卻能自己悟出來,毫無錯處,讓他想要拒絕她做這些事,都挑不出她的錯處來。
但其實她最大的錯處便是她的身份。
她這樣的身份,若非為了不動聲色地消除泉水靈力,謝殞絕不可能允她日日來此。
一步錯,步步錯。
他滿目都是芙嫣二字,心亂如麻,隻能回轉去看桌案,卻見桌案上的硯台,連她研磨時的樣子他都熟悉得過分。
她紅袖拂過黑色的硯台,為他研磨潤筆的樣子,亦是曆曆在目。
三千多年,不是三天,也不是三個月。
這樣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太多了。
謝殞安靜,沒有生機地坐在那裡,像一尊虛假的幻像。
夜明神珠的光暈明明滅滅照耀在他臉上,芙嫣笑夠了,抹去眼角水光,一步步走過來。
她在他身邊站定,彎下腰來,很近地與他平視。
但他並未看她,對她的呼喚置若罔聞。
“我在叫你。”
她粗魯地捏住他的下巴,他脖頸上還有她剛才留下的紅痕,現在下巴也被掐紅了。
“看著我。”她陰鬱地說。
謝殞視線移動,落在她身上“你還想做什麼。”
他深眸冷淡,滿目薄涼,像要用這樣的冷漠刺傷她,讓她疼了就離開去舔傷口,如以前那般。
但這次失敗了。
因為她已經不會痛了。
走到今天這步,不管他做什麼,她都不會再感覺到痛了。
“彆急啊。”她笑得意味深長,“急什麼?你的喜事還有三天才到呢,這三天足夠我做很多事,我們才剛剛開始。”
她還不知道謝殞回來之前將定婚之禮延後的事,隻當他三天後就要與彆人定婚。
“現在。”
她捏著他的下巴抬起,他被迫仰頭,充滿神性的臉上漠然無欲。
無欲很好。
她就要破碎神的無欲無求。
“親我。”
她啞著嗓子,義無返顧地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