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綺天抬起一張明潤的臉,投來寧靜的目光。
看到這張臉,邢梔心中的躁意被徹底撫平,她溫聲道“敵人很可能過於危險,而且或許是衝著您來。我們想請您還是先去州城暫避,您意下如何?”
“不必。”女子的回答果斷得出人意料,她聲音平和,明澈的雙眼仿佛能穿透邢梔的內心,“勞您掛念了,不必為我想得太多。我遇上什麼人就和什麼人戰鬥,就是這樣而已。”
“可是……”邢梔懷疑她還是沒有認識到危險所在,“那位仙君的實力如今不可預測,或許……”
邢梔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天樓境界也不是沒有可能。”
“嗯。”
邢梔愣了一下,心中驟然升起希望“您有對付天樓的辦法?”
“沒有,邢先生。”明綺天再次平和認真道,“我不想那麼多,我遇上什麼人就和什麼人戰鬥,就是這樣而已。”
“可是,若打不過呢?”
明綺天隻是微微一笑。
“……”
邢梔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打不過,自然就承受失敗的後果,輸就輸,死就死,就是這樣而已。
邢梔這才想起眼前之人最早聞名於世的天賦,它被後來的《劍韜》傳人、鶴榜第三、琉璃劍主這樣的光環所遮蓋,已叫人有些忘卻。
那正是明綺天得以使斬心琉璃認主的通透心境,被喻為“明鏡冰鑒”。
也正是她得以免疫仙君鶉首控心的特質。
邢梔發現自己對這位年輕劍主懷有深深的誤解。
她不是習慣被安排好一切的諸事不懂,而是一切都明徹於心,隻是不因這些東西而煩擾而已。
於正常人而言,麵對莫測強敵必然焦躁恐懼,在限定時間內尋找對策必定焦急難安;若決定獨身逃離則難免羞愧,若要留下同生共死,又一定是豪氣乾雲、熱血沸騰。
但對明綺天而言,這些處境和決策不會影響她的心境,她很自然地選擇留下,並且麵對強敵。
而等著敵人到來的這段時間既然無事可做,便繼續看書罷了。
正如她因為裴液一發劍符就千裡趕來奮力相救,並不因為她有多愛護這位未曾謀麵的少年,而拚死救了之後,也不會覺得從此對裴液有了什麼大恩。
她想做的就去做,不因恐懼、憂慮、得失等有所牽絆,從不猶豫、從不糾結,這便是與生俱來的“明鏡冰鑒”。
邢梔怔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便要關門告彆。
這時屋中嘶啞的語聲令她一驚,她這才注意到屋裡竟然還有一位輪椅老人。
原來明綺天剛剛不是在自語,而是在與老人交談。
這嘶啞的聲音道“照空禪師當時已經有些魔障,寫這本書的弟子為尊師隱,便把他晚年的這段對話修改許多,所以才看起來比前麵空洞淺薄了許多——其實他所追求的‘佛陀顧我’之境界,你們雲琅山早有前輩功成了。”
明綺天眼睛微微睜大“前輩您是說……”
“不錯,我可以教伱。”那老人嘶啞道。
邢梔正心驚裴液這長輩的來曆,忽見明綺天肅容轉頭看向屋外,手握上了劍柄。
然後邢梔才感到身後厲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