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裴液看得到,他一眼就能分辨出這是什麼——龍涎,如此巨量的龍涎!
身前的龍涎仍在彙聚,仙君又伸出另一隻爪,朝向天空。
天空忽然昏暗了下來。
陰雲開始凝聚,風亦不知從何處而起,吹起了街上散落的葉片。
明綺天所使的《風伯雨師祭劍篇》在這樣的偉力之前宛如孩童打鬨。
“風伯篇”固然可以起風,但“雨師篇”卻隻能在已到來的雨天中禦使雨水,傳聞隻有天樓境界才能借由“雨師篇”來降雨。
而在這位仙君麵前,天地仿佛俯首聽命的仆從,祂隻一抬手,便天昏地暗、風雨偕來。
仙君凝聚龍涎的那隻手此時才停下,那液球已接近房屋大小,祂輕輕一抬手,這液球便衝天而去。
明綺天看著祂這些動作,剛意識到那是在做什麼,嘈雜的聲浪已從身前湧過來。
明綺天視野下移,隻見百姓們驚慌哭喊著地向這邊奔跑,在他們身後,寒霜覆了過來,十幾隻“獵犬”在其中奔跑。
這些怪物倒並不傷人,它們完全以更快地找到目標為目的,但它們所帶來的驚恐與慌亂卻已經造成了不少傷亡。
而有兩隻怪物經過時忽然一定,猙獰的頭顱轉向了明綺天,金黃的瞳子鎖定了她。
它們一躍撲來。
但剛一離地,就有幾道水滴連珠如劍劃過,穿透了它們的頭顱。
一隻手臂攬住了明綺天的腰,帶著她向後躍起。
“我等很久了,祂現在應該沒有注意這邊。”邢梔在她耳後低聲道。
“多謝。”明綺天抓住邢梔的手腕,快速道,“得快讓人們躲起來,不要暴露在室外——”
她的聲音忽然中斷,一滴冰涼的雨水已滴上了臉頰。
她抬起頭,入眼的不止是雨水。
仿佛置身鬼境之中,上千朵幽藍的焰花從空中緩緩飄下,經過它們的雨滴被照亮一霎而後又消失。
而在這一切之後的大背景上,黑色的霜侵染了天空。
……
縣衙之中。
越沐舟不能視物,但他聽到了風聲,也感受到了濕冷,全是傷患的身體開始隱隱酸痛起來。
常致遠坐在他的旁邊,這位老人要比他健康得多,但也有風濕的毛病,此時正輕輕捶打著腿部。
但他的腿痛倒不止是因為陰雨,更多的是勞累。
在過去的幾個時辰裡他一刻不停地統籌安排著整個奉懷現存的所有力量,不厭其煩地親自確認每一項細節,對城中的每一片區域都做細致的交代。
他隻是個普通的老人,十二年來履職的是百姓的安居生計,手下的力量是用於對抗小盜小賊,從未學過如何麵對這樣的敵人。
他無法將奉懷縣城整個搬走,也不能禦敵於城門之外,隻能想儘辦法讓百姓們儘量多活一些。
房門要從外掛鎖假裝無人居住、藏進地窖前要先放氣這樣的叮囑是邢梔他們想不到的,因為隻有真正虛弱無力之人才能真正和普通百姓們感同身受。
此時,老人的工作終於完成,縣衙的公差、州中的增援已全部派遣了出去,隻留下一個看管被鎖住的祝高陽。
他搬了個馬紮放到輪椅旁邊,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並坐在廊下,一同等待著。
“是要下雨?”越沐舟嘶啞道。
“是啊,天黑得很突然。”常致遠搓揉著雙腿,皺眉望向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