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裴液有些想和小貓分享這份情感,但看了看它安靜修行的樣子,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他知道它不會責怪自己的打擾,也一定可以理解自己的心情,但它不太會感同身受。
黑貓並非沒有感情,但大多數時候它都冷靜理智如同冰水,一刻不停地向著自己那宏偉的目的前進。“哪怕葬送整個博望州”這句話猶在耳邊,黑貓的視角總是足夠高位,這是麵對仙君時必要的素質,但作為朋友就不太美妙。
尤其是做自己這樣目光短淺的俗人的朋友。
也許在後麵的日子裡兩者的情感會慢慢在不止“誅滅仙君”這一個點上共鳴,但現在他還是不太想打擾它。
但是。
自己現在真的有可以隨意打擾的人嗎?
這個忽然湧上來的想法令少年怔忡了好一會兒。
黃師傅、常伯伯是親切的長輩,他們欣賞、關心、愛護自己。
祝哥是赤誠的師友,和他在一起很自在,很難想起他那高不可攀的身份,而且非常踏實,你可以放心地以他為主心骨。
明姑娘自己很難厚著臉皮說和明姑娘有什麼深厚的情誼,但她確實是那種即便一麵之緣,你也可以放心托付生死的人。
自己和他們每一個都足夠信任,但那都不是那種“隨意”的感覺。
少年怔怔地想了一會兒,直到感覺自己似乎變成了那種頗為討厭的矯情之人,才一甩手,把這些思緒從頭腦中甩去。
乾脆出溜下床,把油燈墊高,喊小二拿了些筆墨紙來用。
竟然要十二文。
趴在床上開始給這些親友們寫信。
裴液很早就知道,很多小孩是有自怨自艾的資格的,因為總會有人來細心體貼他們的微妙心思。
但自己不一樣,自己遵循的是大人們的交往規則,每一段關係都需要維護,如果你不想失去這份情誼,就不能等著人家一直朝伱貼近。
你當然也可以倚在角落抱怨自己沒有朋友,然後你就真的沒有朋友。
裴液細筆蘸墨,開始一筆一劃地在紙上書寫。
第一份是寄回奉懷。
首先告知兩位長輩,自己已在州城安置了下來,龍門班的訓練也在順利進行,師傅們都非常有水平。
同學們也都很友善。
自己在小比之中勝了鄭壽縣的四生劍修,請黃師傅再估計一下自己能打到幾輪。
常伯伯的身體好些沒有,這裡可以買到許多奉懷沒有的藥,需要什麼自己可以寄回去。
另外自己這邊已經偷偷知道了武比的獎勵,可以拿許多銀子,請大家來州城看武比的銀子就不用黃師傅分擔了。
回信寄到同源客棧就好。
這份信寫畢,裴液想起來自己應當騰出時間去白司兵麵前道謝一番。
看著下一份白紙裴液想了想,和祝高陽分彆不過幾天,他很可能還在路上,也沒什麼好說。
倒是明姑娘這邊可以去一封信,一來人家把斬心琉璃這把“病劍”托付給自己,如今十天過去,自己須得有個交代;二來也需要交換一下雙方的進度,約定一下會麵的時間地點。
算上信使來去的時間,武比之前可能頂多回信一兩次。
“明姑娘,你好。
好幾天不見,不知你到了哪——”
裴液寫完這一句話,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奉懷有黃師傅在,他可以破解自己的筆跡,但明姑娘似乎還沒見過自己寫的字。
便提起紙筆,趿拉上鞋,“嗒嗒嗒”地出門下了樓。
安靜的大堂中,櫃台處果然還燃著一團橘黃的燭火。
裴液走過去,把紙放在掌櫃麵前。
掌櫃抬起頭——又是這小子。
“乾什麼?”
“能不能煩請代筆一封信。”裴液雙臂疊在一起,搭上櫃台。
掌櫃推開麵前的兩本冊子,接過紙筆“兩文啊。”
“這紙墨都是在你們這兒十二文買的,還要再收錢啊?”
“十二文?”掌櫃皺眉抬頭,“不是十文嗎?”
“”
“奶奶的!”掌櫃一拍桌子就要出去。
裴液連忙把他拉了回來“先幫我寫先幫我寫,完了那二文您再去找小二討要。”
掌櫃氣哄哄地坐下“他娘的!在老子館子裡開起了小館子!——寫什麼?”
“我來念。”
“嗯。”
“明姑娘你好,”
“”
“怎麼了?”
“沒事,一般來說,請代寫書信的人都是告訴我要寫什麼,我再來遣造詞句。到你這兒,真的隻是‘代筆’啊。”掌櫃如實寫下這五個字的招呼。
“我字寫得醜。”
“哦。”
裴液繼續道“好幾天不見,不知你到了哪,但按那日所言的順序,想必還沒有到天山,我便把這信提前寄過去等你。
琉璃的情況已經好轉了很多,隻是痊愈還要很長時間,我今天修為破了二生,還要多謝琉璃的助益。”
掌櫃筆不停,抬目翻了他一眼。
“如果你想它的話,可以讓它去你那裡待一待,現在它暫時離開我幾天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了,隻是不知道它自己能不能找得到你。
我的武比在九月初七開始,大概要打四天,後麵可能還有兩三天的收尾,算來我大概會在州城待到九月十五左右。
想問問明姑娘你的日期,我是在州城等你好,還是可以先回一趟奉懷?我是想去神京之前再回一趟家。
另外,我今天在武館小比中奪了第一,但英才實多,料等到武比之時,前四當有八成把握,前二也可一望,但第一想必不行了。
不知你——嗯?怎麼了?”
裴液看著麵前的掌櫃。
掌櫃頭還是低著,但眉毛已向上拉起,一雙瞳子吊吊地看著他。
“繼續寫啊。”
掌櫃歎口氣,提筆。
“——不知你問劍順不順利,那些人厲不厲害。
祝你也有所進步,回信可寄到博望州同源客棧。”
然後裴液拿過筆,親手寫下落款“八月二十裴液”。
掌櫃的探頭看著他笨拙的一筆一劃,“嘖嘖”了兩聲“寫給姑娘的啊?”
“嗯啊?不是。”
“小兄弟,我多勸你一句啊。”掌櫃自顧言道,“吹是要吹的,但是吹得太過呢,反而適得其反。”
“”裴液茫然地看著他。
“比如這裡。”掌櫃伸手點了點信紙,“你二生境界,吹個三十二差不多了,你還來個八成前四。我看你跟這姑娘好像也不算生疏,人家還能不知道你是什麼水平?”
“人家說我能進雲琅山。”
“行。”掌櫃給他豎了個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