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翠羽而言,金秋武比與其說是一個機會,倒不如說是又一道沉重的催命符。因為魁首幾乎已在尚懷通囊中,而如果李縹青在四強剛好敗於尚懷通之手,那後果更是災難性的。
“裴液。”少女第一次直呼少年的名字,她轉過頭來,一雙眼睛竟然是濕漉的,“我很少去想,但如果,再也沒有勝利的機會”
她嗓子啞了一下,少年有些茫然皺眉的表情讓她後麵的話沒能說出來。
她忽然放下膝蓋,抬手揉了兩把臉,聲音微啞地輕笑了一下“抱歉,我太軟弱了。”
裴液看著她,紛亂的念頭湧入腦海。
他可以對少女做出某種承諾——“如果我說不,那尚懷通就拿不到這個魁首。”
他心中正有這個衝動,但對少年來說,承諾是一件必須慎之又慎的事情。他要為自己負責,為共生的黑螭負責,為他們共同背負的仇恨負責。
很多時候頭腦一熱,隻會讓事情滑入自己無法控製的軌道。
“武比打不過,你們打算怎麼辦呢?”裴液看著眼眶微紅的少女,低聲問道。
翠羽劍門真的找不到哪怕一個微小的勝機嗎?
少女沉默了一下,忽然露給他一個笑。
裴液怔了一下,順著少女的目光看向台上。
觀風台上,諸賓客已然坐好,前方,一個錦衣中年帶著一隊青衣走了上來——竟然正是鼎運商號的那位老板。
但裴液此時的心緒卻不在張鼎運身上,他看著青衣們捧上來的蓋著紅綢的盒子,裡麵盛裝的東西不言自明。
裴液目光黏在它上麵,忽然屏住了呼吸。
李縹青,真的絕對勝不過尚懷通嗎?
裴液看了身邊的少女一眼。
她剛剛是因為挫敗和壓力而頹喪,並非是因為束手無策而崩潰。
登階丹。
這枚丹對翠羽劍門的意義遠超裴液所以為。
少女已經學會了黃翡翠,如果能夠借這枚丹晉入六生,那麼尚懷通立刻就會麵對一個足稱威脅的對手。
勝負尚未可知。
“噓。”李縹青對著怔然看過來的少年一豎指,那種輕靈又出現在她身上,“唱丹開始啦。”
隨著這句話落下,台上傳來一聲清脆的敲擊。
絲竹之聲漸起,環繞台上。而整個高台四周,從頂上垂下了巨大的絲幕,把樓外的冷風細雨和賓客之間加上了一層隔膜。
台中安靜下來,錦衣中年與諸位賓客一番問好,而後便立刻進入正題,開始講說這枚丹藥。
這是登階丹的第一次出售,實際也是第一次亮相,很多人這次前來,其實也隻是為了對它認識了解一番。
承辦了這次唱丹會鼎運商號也清楚地知道這一點,這次唱沽會對他們而言同樣是名聲遠大於收益。
裴液照著台上鼎運老板的提示,從旁邊的木盒裡取出了一本製作精致的小冊。隨手一翻,來曆、成分、用途裡麵精細全麵地介紹了這枚丹藥。
裴液翻了兩頁,把它遞給了李縹青。
這個介紹環節花費了小半個時辰,而後才進入唱沽環節。
“那,咱們就開賣了,照例要報個底價但這東西的底價有如沒有,設如不設。”鼎運老板嗬嗬一笑,朝台下一拱手道,“白大人,令外孫本屆不是要衝著八強去嗎?不如就請您來報個價吧。”
“十文。”台下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場上響起一片笑聲。
“好!就十文!”鼎運老板嘹亮唱道,年輕時走街串巷的本事絲毫沒有落下,“甲九閣十文欲購登階丹——競者速出,三唱則定。”
第二唱根本來不及出口,場中頓時沸騰起來。
“二十文!”
“三十文!”
“五十文!”
“一兩!”
“孫司戶!出太多了!”有人笑道。
“一兩另十文!”
這番玩笑的氣氛持續了半刻鐘,直到一個聲音響起。
“六十兩。”
場上氛圍一時整肅,一大半的人都安靜了下去,真正的底價至此剛剛出現。
但仍未等到第一唱開口,就又有人接上。
“六十三兩。”
“六十八兩。”
“七十兩!”
大約八九人接連相續開口。
裴液轉頭看了一眼李縹青,少女隻安靜坐著。
這時一道年輕的聲音響起“白竹閣出一百兩。”
場中第一次徹底安靜下去。
這次等第一唱叫完之後,才又有一個厚重的聲音接上“一百零五兩。”
到了這時,已經頗為接近這枚丹藥在此時此地的價值,出價者開始慎重考慮了。照例來說,後麵的加價會變得越加緩慢,很可能會一兩二兩地往上加。
但是忽然角落裡一個沉悶的女聲響起“一百四十兩。”
裴液猛地回頭去看,但並不突兀,因為場中各處都響起了回頭的悉索之聲。
這是一個完全不考慮丹本身價值的價格,打碎了本要再持續一刻鐘的博弈。出價者透露出的決心十分明確——她要這枚丹,不計花費,竭儘全力。
“丁七閣,一百四十兩銀欲購登階丹!三唱則定!”
無人說話。
“丁七閣,一百四十兩銀欲購登階丹!三唱則定!”
仍然無人說話。
這確實已是一個足以終結競價的價格,除非你是急需這枚丹來救命,不然完全可以等明年的兩爐價格正常的丹藥。
“丁七閣,一百四十兩銀——”
“一百六十兩。”裴液身邊的少女唱價道。
她確實急需這枚丹來救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