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先殺了我嗎?”裴液笑。
“沒必要。”
裴液點點頭“多謝,但我不會讓你走。”
楊顏冷冷地看向他。
“無論有何冤屈,州衙就在三裡之外。”裴液認真道,“因為自衛而殺人,算不上罪過,有什麼委曲之處,儘可呈於公堂之上。”
“”楊顏看著他,忽地一笑,“竟有人比我還天真。”
“怎麼是天真呢?州衙正是做這些的地方,你照自己的想法來殺人,至少我看著就很擔心。”
“你擔心什麼?”
“擔心你萬一傷到了我朋友——那天在賭場,你擊碎的水缸就險些傷到一個女子。”
“我顧不了那麼多,也不會去什麼公堂。”楊顏抿唇道,“如果你堅持找死,我會拔刀的。”
“隻是假設。”裴液一笑,“說不定我願意配合你呢。”
話雖如此,但兩人都已感到了那再次緊繃起來的氛圍。
正在此時,廊道儘頭傳來上樓梯的聲音。
兩人同時轉頭,卻並非是他們等待的客人,而是上來了一個青衣,帶著兩個黑服護院。
原來是裴液剛剛打發走的那位青衣帶人回來了。
“客人!”青衣仍然有些慌而茫然,揮手道,“我帶人來了,究竟怎麼回事?”
裴液和楊顏之間的氣氛繃緊如弦。
裴液的劍一直不曾回鞘,他重新握緊了一下,側身盯住了身邊的少年,張口道“來幫我——”
楊顏回視著他,無聲地退步。
正在此時。
另一邊那上客人的樓梯口處走上來一道身影。
裴液的後半段話仿佛被掐斷。
這身影披著一個淺色的鬥篷,兜帽扣在頭上,幾根白發飄了出來。他身形不高不矮,倒是有些瘦,也微微有一點佝僂,是一副老人的身形。
他手上持著一根杖——不是用來拄的短杖,而是可以依靠的長度。
他徑直往丁四桌而去,一撩鬥篷,盤腿坐了下去。
青衣並護院走了過來,再次問道“客人?您說什麼?”
他說著,已經探頭去看裴液身後的楊顏。
“——來幫我一個忙。”裴液拈起一杯酒,飲下笑著轉身,真氣已在臉頰上催出兩朵紅雲,“人找來了?這兩位大哥可有修為在身?”
青衣拱手道“俱是二生,客人。”
裴液點點頭,提劍邁步到欄杆處“我也是二生,剛剛在此處飲酒舞劍,就在想啊,喝完這壺酒,再從這五樓跳下去,該是何等飄飄欲仙的感覺。”
“”
“但我又擔心,以我這修為從五樓跳下去,會不會摔傷呢?”
“二生之境,隻要根骨不太弱,應該都無大礙。”一位護院硬著頭皮抱拳道,“客人看起來身強體壯,應該沒有問題——但最好還是不要跳吧,喝了酒,昏沉之下真氣難免調動不及。”
裴液點點頭,指點道“說的有理!所以就先請兩位試跳一下,我且看看。”
“”
“”
這活倒不危險,但也不甚好看,兩位護院或許是見多了奇怪的客人,此時隻無奈相視一眼,便踏步翻身一躍,從五樓直墜而下。
裴液俯在欄杆處,看著翻滾落地的兩人鼓了鼓掌,又轉身看向旁邊的青衣。
青衣頓時臉色一白,後退兩步“我我沒有修為,客人。”
“真的一點兒沒有嗎?”
“一點兒都沒有!客人!”
裴液失望“哦,那你走吧。”
青衣立刻轉身疾步離開。
裴液目送著他消失,轉回身來,臉上紅雲已下,麵無表情。
在黑暗的廊道裡,他按劍和楊顏並肩而立,沉默地看著那個在玉燈流光下小酌的老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