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蛟一定會同意的。
因為隋再華就在那裡。
因此雖然在外人看來這事已不能成行,但她對少年說分湖在她這裡一直是“十拿九穩”。
但是,如果七蛟最終真的寧願魚死網破也不同意,她也確實不會把這一刀捅下去。
尚懷通對她的認知是正確的,如果實在不行,那便罷了,和七蛟結下不死不休之仇,之後捉月湖的事情隻會更加不好辦。
女子確實聽說七蛟做過許多惡事,但她不是江湖人,和翠羽沒多深的交情,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正義感。她這些小小的經營,承載捉月湖這一件事情已足夠費力。
這本是她的全部謀劃。
變化發生在兩天之前。
之前留過口信的州衙忽然遞來了消息,說那名殺人凶手伏誅了,但事情很大,案子還沒了結,人也不能給她看,隻請她暫慰心懷。
她問是什麼人殺的,究竟是何動機,州衙說動機無可奉告,但凶手麵上是七蛟二長老徐蒼的長相。
這句話在她心中的重錘不亞於當日賭坊門前。
她不必動任何腦子,也知道這事和七蛟脫不開關係。
這是她最痛苦的幾天,無法再以忙碌逃避悲傷。凶手本來無影無蹤,州衙仙人台俱都摸不到他的蹤跡,“複仇”這種事於她這樣的普通人而言更是天方夜譚,何況她還有事情騰不開身。
然而現在,仇人忽然就立在自己眼前,如此觸手可及。
那些埋藏積壓的龐然毒焰驟然洶湧而出,在一瞬間淹沒了她的心靈。
每當她在尚懷通麵前言笑晏晏時,七蛟兩個就深深紮上她的內心,男子那些拙笨的筆跡和赤誠的笑顏不停地煮熬著她的情感。
她不想再和眼前這些畜生做任何交易,手中既然握著匕首,她就隻想把它狠狠紮入七蛟最痛最深的心臟。
但分湖之事不隻是她經年努力的成果,也是州衙諸司好不容易達成的一致,許多人都在這裡麵出了無數份力,更重要的是,這片沉重的湖水已經在博望百姓身上積壓了太多年。
情和事像兩條截然相反的繩子,死死地絞勒她的心臟,令她幾乎窒息。
直到她聽說翠羽忽然反敗為勝的消息。
她聽說了很多個版本,但沒有什麼比當事人的話語更加準確,因此當看到少年出現在翠羽隊伍裡時,她立刻毫不遲疑地走了過去。
他們其實沒見過幾麵,也不曾深談過,但正如她立臂分湖的神態令少年深受觸動,少年的真誠可靠也早已在她心中留下烙印。
那個死去的人在博望城裡無人認識,如果說還有誰知道自己心裡埋藏著那份情感的話,就隻這少年一人了。
因此,縱然如今表麵看來立場相敵,但隻要三言兩語的試探,兩人就重新看到了那個可以信任的彼此。
——你接近尚懷通,不就是為了哄騙他支持分湖之事嗎?
——尚懷通決定不了,我威脅的,是整個七蛟。
——哦,所以我那日與你說的張君雨之事,你查問清楚了?這就是你今日的武器?
——事實昭昭,有什麼好查問的。
你不要挑撥離間啊,她冷冷道。
裴液笑。
齊昭華也笑。
但這笑一閃即逝。
我很痛苦裴少俠,我不知道該把這刀捅出去,還是拿來交換。翠羽這邊,有什麼消息嗎?
翠羽有辦法在三天之內讓七蛟失去這片產業,他們如果知道這個消息,自然就會賣掉了。
啊那真是太好了。
如此,我就可以毫不猶豫地把手中的匕首插進它的咽喉了。
於是,在少掌門全然無知的情況下,翠羽與湖下居士完成了一次同仇敵愾的配合,翠羽為基,居士為刃。
這一刀足夠鋒利致命,因為每個人都認為和尚懷通形影不離的齊居士足夠知道這件事的內幕。
而且,她是齊昭華。
此時全場沉默,李縹青剛剛忽然見到齊昭華的驚愕還沒有褪去,女子的發言就令她陷入了更深的震驚。
她轉頭,有些呆怔“她怎麼”
少女既不知齊昭華與成江宏關係,那些日子也沒有精力與這位女子交遊,對發生的一切實在全無準備,她看著仿佛全然知曉的少年,氣道“你都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件事——你還說你跟齊居士沒見過幾麵。”
“我們是沒見過幾麵啊!”裴液爭辯道,“但那不是有一個詞叫翻蓋如故嗎?”
“”李縹青白他一眼,悶聲道,“你常常和人翻蓋如故嗎?”
“對啊!”裴液頗為驕傲地一笑,“我們好人之間都是很快成為很好的朋友的。”
“哦。”
“好了,我給你講個比方。”裴液朝少女偏頭低聲笑道,“你瞧尚懷通神情,像不像趙子龍在長阪坡裡出入無敵,卻忽然被懷裡的劉禪紮了一刀?”
“噗。”少女捂嘴一笑,又連忙端正斂容,輕輕拍他一下,“那他們兩個是劉禪趙雲”
裴液湊近了氣聲輕輕道“隋再華就是曹阿瞞。”
“噓!”李縹青繃住麵色,環視一周,“那周圍豈不全是曹兵。”
“沒錯,但是除了我,我是運籌帷幄的諸葛亮。”
“那時候哪有諸葛亮。”少女白他一眼,又饒有興趣地偏頭想到,“那我呢,我是什麼?”
“你有什麼特殊的,你就是剛剛被趙雲斬於馬下的無名小將。”
少女擰他。
而在場上,隋再華看向女子“你之所言,可是屬實?”
齊昭華認真一揖,積壓在心裡鼓蕩燃燒的毒焰仿佛從唇齒間壓抑不住地泄出,女子幾乎是一字一頓“昭華願意全副身命,證尚懷通之惡行,此賊若入劍院,當是門楣難洗之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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