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問狄轉回身來,臉上的笑已完全消失。
“你要在這裡說這件事嗎。”老人冷冷看著她,聲音沒有起伏,“張君雪。”
高大的女子抬起頭看著老人“大伯真的要為七蛟洞作證,說是姐姐謀害尚懷通嗎?”
麵色茫然不安的每個人都驟然睜大了眼睛,一種驚駭至極的安靜出現在屋子裡。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張君蘭有些無措地往前走了一步,“君雪爹爹”
張問狄看著張君雪,惡心的眼神仿佛看一隻親手引入屋中的蛇“是又如何?”
“是他害了姐姐。”張君雪僵硬道,“姐姐死了。”
“死了用你告訴我嗎?!”張問狄猛地上前一步,“君雨是我親手教大的!”
他看著張君雪“怎麼,你能讓她活過來?”
“我會為她報仇。”
“誰不想為她報仇?!”張問狄吼道,“怎麼報?和他媽駱德鋒拚了?!”
張君雪沉默地看著他。
張問狄深深呼吸了兩口,堂中一片安靜。
“既然張君雪在這裡說出來,我就告訴你們這是怎麼回事。”他掃視了一眼諸人,冷冷的目光最後放在張君雪臉上,“這是祖祠裡的決議,照家規是不出四口的倒沒想到家裡有外人的口舌。”
他後退兩步,轉身扶案,語氣已平緩下來“家主三天前進入州城,暫居七蛟之處,確是為了幫尚懷通洗清舊案嫌疑。因為七蛟如今一心送他入修劍院,這事情算是個阻礙。我們答應了這件事,並不是做七蛟的狗腿,而是在祖祠商議過後,認為此事七蛟急我們緩,而且這件事對七蛟是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但對張家,卻是難得的機遇。”
老人抬起手“第一,尚懷通進修劍院的關鍵不在我們的證詞。隋大人真正看中的,是他掌握的一式劍。”張問狄道,“這一式劍,家主看了,我也看了,尚懷通能以如今年紀和修為習得,說得不客氣些,若有我們的證詞,修劍院是高高興興地把他迎進去;而即便無我們的證詞,修劍院也會捏著鼻子把他收進去。”
“第二,七蛟洞為此舉開出的籌碼是現銀八百兩,刀法三部,並且張家任挑十處產業,他們會暗中配合移交。”張問狄道,“到昨日,張家已拿到其中五處,以及博望園的半成乾股。”
“”諸人本來茫然蹙起眼睛陡然放大。
一開始聽聞家主竟然幫七蛟做事,實在令他們茫然失措、不敢置信,但當這樣的巨利擺在麵前後,那疙瘩卻平下去不少。
不須名、也不須實,隻是家主暗中去說上兩句話,便能得到這樣巨大的收獲平心而論,這確實是張家無本萬利的一舉。
堂中依然安靜,但氣氛明顯可感地平緩了許多。
這的確是不便公開的事情,但也確實是張家難得的機會——若無七蛟洞自己的配合,在後麵的分割之中,張家能搶下多少東西?
而且做了這件事後要報仇,依然可以報仇啊。
安靜之中,張君蘭再次輕輕牽了一下張君雪的手,低聲輕柔道“君雪,爹爹說的是氣話,咱們先坐下,慢慢談好不好?”
其他兄姐也都投目過來,在驟然的驚愕過去之後,他們也覺得這事情確實是可以慢慢討論的,一時都看著這位剛剛融入進來的小妹。
堂中安靜下來,張問狄被張君雪當眾戳破秘事引起的怒火也平息了些,他看著女子,平聲道“張君雪,你姐姐為張家帶來多少不公和罵名,半年多來,張家哪個人沒有在承受?七蛟本來要我們公開宣稱是君雨的罪過,還指名要你去作證的,但家主第一句話就拒絕了。現在隻是他在州衙中說兩句謊,若說有什麼受辱之處,那也是家主在受。用你姐姐的事情說兩句話,為每個張家人謀一份補償,你認為不可以嗎?”
“”
張問狄深吸一口氣,退後一步,女子長久的沉默令他氣平了大半“過來完禮吧。”
張君雪沒動,張君雁立刻也走上前輕輕推了推她,低聲道“君雪,快去吧。”
她畢竟是張家本代最傑出的年輕人,三兩句話的衝撞,長輩不會意氣用事,兄姐們也願意包容她。
然而女子一動不動。
她不是在等一個顏麵上的台階,她是真的就這樣立定了,完全沒有依言而行的意思。
張君雁哄著推了兩下,然而這位小妹剛剛那些乖巧和窘迫全然消失,她又重回那沉默到憋悶的樣子,宛如一塊萬年不變的拙石。
“姐姐對不起大家,所以她自殺了。”張君雪低著頭開口道,“如果覺得不夠後麵我來替她還給張家。”
“但是,是尚懷通,害了我姐姐。她在死的時候,都不像是一個人的樣子。”女子再次重複道,“誰也不能汙蔑她。”
張問狄驟然回頭“汙蔑了,又如何?”
“二爺、四爺、大伯、你,你們都不配帶著銘願刀!”張君雪同樣抬起頭來,直直地看著他,這沉悶的聲音一旦短促起來,就變得堅決而有力,“張家刀,從來不向仇人低頭。”
“說兩句軟話假話,就可以獲得很多東西你們覺得不錯,那很好。我沒有銘願刀,做不了決定,張家要做的事情,自然是你們說了算。”張君雪走上前,低頭拿起筆來,看著三伯五叔、堂下的兄長姐妹,“但是”
她轉身在紅綢上寫下“尚懷通”三個墨字,而後提起血跡未乾的匕首,重重地一刺將其釘在了牆上。
她看著這鮮豔如血的紅綢“隨意你們做什麼我會殺了尚懷通。”
沒人想過這個悶葫蘆般的笨拙女子身上能爆發出如此堅決而熾烈的恨意,她咬著牙,頸上鼓起的筋線和下頷連在一起。
懷抱這樣恨意的人,一定會尖銳地刺破一切,怎麼能有親人和朋友?
在一片沉默和緊盯中,張君雪轉身走出門去,從暖融的橘光中進入黑暗的寒夜,秋露令她的肌膚泛起一陣悚栗。
遠處,高大的獨臂男人隱約在那裡。
——
長街之上,州衙之外,李縹青冷冷看著麵前之人,一手拈玩著失翠劍上的飾羽。
張問虔沉默不語。
“張家主真是水裡遊龍,來去無礙啊。”
“張家得想辦法活著,少掌門。”張問虔低聲道,“翠羽也有複興之誌,應能有所體諒。時局艱難張家也必得為自己尋得路子,我們也細細考慮過,此舉對七蛟也不會有太大的幫助——”
“我不關心你張家有多困難,張家主。”李縹青打斷,垂眸看著他,“你要怎麼向我證明,張家不是站在七蛟一邊。”
“武比結束後,我們會請少掌門看到誠意。”張問虔拱禮一直未起。
“我會細細地看。”李縹青冷冷道,收劍起身而去。
與自己和解了!
其實前一天晚上就碼完了4000字,早上七點半開始打算把這段劇情寫完,12點更個六七千字。
但是寫著寫著就糾結不滿意,一直到12點還是在改這4000字,所以就先發兩千請了個假。
然後一個下午,寫了三種方式來處理這段劇情,都是有好有壞,一直想找一個靈光一閃特彆滿意的辦法,但之前沒有伏筆和思考,突然硬要寫確實很難,眼看又要晚上,還是沒有頭緒,隻好妥協,選了三者之一來寫。
作者畢竟不是碼道螢火。
另外還有一點是今天相當於更了八千字,明天一天滿課,所以中午可能就沒有了。
(本來是打算今天六七千,明天照常4000的,但是卡文就是這樣,精力時間都消耗完,卻隻得到二三千廢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