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雲扶按照李蔚如的排序照抄了一遍,一回頭,公差已收了其他人的箋子回到台上,厚厚的一疊放在了趙章等人麵前。
李蔚如把這兩張也遞了上去。
點票就由這些沒甚修為但位高權重的大人們進行,而結果也很快就已出來,趙章喚來公差,往擂台懸掛的大幕上抄寫而去。
——
擂台下。
裴液和張君雪依然並肩坐在一起,兩人一起沉默地看完了這場比鬥。
“楊顏好厲害。”張君雪瞥了裴液一眼,乾巴巴道。
對女子來說,主動轉移話題實在是一件笨拙的事,但她一點也不想和裴液吵架。
“楊顏也背著很沉重的仇恨。”裴液沒理會她的努力,麵色平靜地看著前方,“他比我還小兩歲像我曾經認識的一個弟弟。他沒有表現出來得那麼堅強,如果我告訴他,他的仇可以有人替他報了,我想他會很高興很輕鬆,好好地睡上一覺。”
“但我沒有那個本事。”裴液輕聲道。
“”
“但是現在你有這個機會,君雪。”裴液偏頭認真地看著女子,“大家可以幫伱把這件事情很好地完成——這本來就是縹青要做的事情,我也會幫你。”
“剛剛的口氣是我不對。”看著重歸沉默的女子,裴液低聲道,“我不該說你可以輕易地向尚懷通低頭。但這件事情確實不重要。你對上了他,那麼就上台,然後轉身下台,就可以了。”
張君雪垂下了眼眉,不言不語。
“因為我覺得後麵的事情才重要,君雪。”裴液安靜了一會兒,轉頭看著南邊的天空,輕聲道,“那天晚上在長道武館,我給你看雲天遮目失羽,你說你總有一天也能創造出那樣的刀來;前幾天在湖心船上,你和大家說你的刀道願望,大家也都說你的誌向最高我想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咱們會再次見麵暢談,聊聊這些年的際遇,說說你的刀道走到了哪裡——你不能以這一切為代價,去冒一個沒必要的險。”
“”
“所以,”裴液低頭認真懇切地看著她,“沒必要管尚懷通了,行嗎?”
張君雪怔然地看著他,裴液也沒有躲開目光,良久,女子再次低下了頭。
裴液心中一涼。
“我做不到,裴液。”女子不敢看他,低頭悶聲,“我以前很笨的,是姐姐死後的這半年,我才覺得自己好像長大了。我很喜歡你說的場景,武館裡,還有湖上的那天,我也很高興。但是我過不去這個坎。”
她抬起頭,眼睛裡是晶瑩的固執“我半年來,日思夜想的就是這件事情反正,就算你生氣,我,我也”
她沉默地低下了頭,話語中斷在了這裡。
裴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麵無表情地看向擂台。
擂台上,一人捧著巨筆飛向紅幕,伴著繚繞全場的唱名之聲,把排名一行行寫了下來。
壹尚懷通
貳楊顏
叁裴液
肆張君雪
裴液一口氣重重吐出,捏緊了膝蓋。
——
於此同時,場上則響起了觀眾們的歡呼,因為這正是大多數人心中分明的排序。
尚懷通無用多言,作為武比消息傳出之始就獨居一層的熱門,男子至今沒有在擂台上表現出半點費力,如今另一位六生已經下去,男子依然高居此處。
而於一些感受到剛剛那欲出之劍的人來說,更是恨不得把“壹”空出,有個“零”的欄位來寫男子的名字。
而楊顏這個名字本來甚至不該出現在四人之中,但如今擊敗六生的戰績足以勝過一切猜測和輕視,何況張宗元的強大眾人有目共睹。
裴液亦是合當其位,從詩會聲名鵲起,就開始被傳頌劍術之優,他確實不曾辜負這份聲名,和李少掌的一戰將劍術之精體現得淋漓儘致,以四勝五——還是李縹青這樣的強五——更是值得誇耀的戰績。
但也就是如此了,五和六之間畢竟有著難填的鴻溝,而上麵兩位,一人處於鴻溝的彼岸,一人則剛剛把一位彼岸之人拽進溝中。
張君雪若放在往屆,或許是首屈一指的奪魁之選,但在如今四人之中,就顯得太過普通了。沈杳不足以支撐起太高的評價,即便不算費力地擊敗了翠羽大師姐,女子如今也隻能屈居末尾。
上下既分,對陣已清,魁賽第二輪,很快就要開始了。
漸漸地,串動閒聊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場上的嘈亂也緩緩平息下來,四道巨大的紅綢經天而過,白鷺飛在更上麵一層。
就是在這時,高台上,一位黑衣白發的老人走了上來。
不知誰先看去,總之入目第一眼就立刻站了起來,於是帶動諸人紛紛轉頭,隻一個片刻,高台上就嘩啦啦站起來一片。
李蔚如也已起身,隻有穀雲扶一時茫然,但他早見刺史身旁有一把空椅,此時倒是好像有了答案。
“來得晚了些。”這位氣度不凡的老人一笑,示意眾人就座,他偏頭看了眼擂上紅幕,朝趙章遞過去一枚小箋,“聽人說了說,我也寫了一張,不過好像趕不及了。”
穀雲扶好奇看去,但那箋已被平放桌上,瞧不見內容了,倒是老人察覺到目光,偏頭朝他望來。
隻一眼,穀雲扶就扶劍站直了身體。
久居神京、供職仙人台的男子對這種感覺熟悉無比——大人物,尤其是帶有深厚修為的大人物,他的氣度總是與彆個不同的。
隻是他難免心中驚訝——這小小一個偏州,也太過藏龍臥虎了些。
手上先一步抱起拳禮,另一邊李蔚如已含笑介紹“隋大人,這位是天山未風池高徒,剛從神京仙人台卸職而回的穀雲扶公子。”
穀雲扶把拳禮躬身行畢。
隋再華微笑頷首。
“穀公子,這位是我們少隴道的府衙長史、禮台少卿,兼領修劍院監院的隋再華隋大人。”
穀雲扶一口險些憋住,連忙再行一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