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問出來,突然發現自我暴露了,便立馬用手捂住了唇,瞪大眼睛看向他。
他像是早就發現我進來了一般,斜斜靠在椅子上瞧著我說“連賬本和稅單都分不清楚,竟還來當我丫鬟。”
見他認出來,我把手從嘴巴上拿了下來,有點生氣說“原來你認出了我!”
他抬手捏住我臉“以後走路輕點,就認不出了。”
我說“我已經夠輕了!”
他哼笑了一聲,似乎是有點累,便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眸說“替我揉揉。”
我便很聽話的伸出手替他揉著肩膀,他舒服的輕歎了聲。
一時間,屋內都沒有人說話。
我小聲問了句“你傷好了嗎?”
他閉著眼,簡短回答“差不多了。”
我點了點頭。
他忽然抓著我手放在他太陽穴的位置說“這兒。”
我說“頭疼嗎?”
他嗯了聲說“有點。”他靠在那假寐了一會兒。
當我感覺他呼吸平穩了好長時間後,我停下了手上動作,小聲在他耳邊喚了句“姐夫。”
他沒有回應,我又湊近他臉,喚了句“姐夫……”還是沒反應。
我覺得手有點累,便從他太陽穴處放了下來,搬了條椅子在他身邊坐下,隨手從他桌上拿了本書,靠著他無聊的翻了翻。
這個時候,王淑儀從外麵推門進來,她手上端著一杯茶,她見我在,微微愣了幾秒,隨即,便低眉走了上來,剛把茶放在桌上,我隨手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說“你可以出去了。”
她臉上的傷已經好了不少,不過就算是好了不少,可難免還是會有疤痕,疤痕並不大,隻是一小塊紅。
她說了聲“是。”便輕輕退了出去。
王淑儀一走,我立馬把手上的書往桌上一放,便拿起桌上的毛筆,做賊似的在穆鏡遲臉上畫著東西。
他臉本就白皙,黑的一沾上,我捂著唇忍不住笑出了聲。
不過我忍了忍,繼續一筆一劃在他臉上作畫,畫了好幾隻烏龜後,我悄悄把毛筆放下,剛貓著腰要走,一股力道拽住了我,等我回頭去看,我手便被穆鏡遲給抓住了,他卻並未睜開眼,也沒有說話。
正當我拿捏不住他是醒著,還是沒醒的時候,一股力道忽然將我一拉,我整個人便落在他懷裡。
還不等我驚呼出來,他便捏著我臉說“竟然敢作弄我,嗯?”
他手上拿著毛筆,便直直往我臉上來,我大驚,當即捂著臉激動大叫著說“我錯了,我錯了,姐夫我錯了!”
可他哪裡肯理我,控製住我扭動的身體,拿著毛筆便在我臉上落筆。
那鼻尖冰涼涼,掃在我臉上讓人覺得癢癢的,我笑得越發不能自己,嘴裡卻是哭著求饒說“癢,姐夫,你鬆開我,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
可是我話才求饒沒多久,他乾脆一把捏住我下巴,摁住我要去抓臉的手說“彆動。”
我腦袋被他控製住了,沒辦法躲,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拿筆在我臉上作畫,我眼睛隨著他毛筆鼻尖轉啊轉啊。
也不知道被他畫了多久,他的筆忽然停了下來,我以為他是要手下留情,可誰知道他又順手在我鼻尖下方添了幾筆胡子。
我瞪著他,狠狠瞪著他,瞪了他好久,瞬間我就哭了出來,狠狠捶了他一下說“你是個壞人!”
說完也不理他,從他懷裡爬起來就跑。
在走廊上正好遇見家裡幾個仆人,她們一看到我臉上的東西,一開始是一錯愕,忽然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見狀,捂住臉又是大哭大叫,飛奔進了房間。
後來周媽來見我房間敲門,我也不理她,隻是哭,然後罵穆鏡遲。
周媽在門外說“哎呀是你先作弄在先,怎的現在哭成這副樣子。”
我哭得理直氣壯說“我是個女孩子,我這張臉被他化成這樣,還被人瞧見了,我快丟臉死了,以後還讓我怎麼見人!”
周媽在房間外大笑說“先生也被丫鬟瞧見了,他也丟臉,您就開門吧,沒事的。”
我說“我不開,你走開!”
到第二天早上,我才從樓上下來,也不理穆鏡遲,他坐在桌邊看著報紙,笑著問“還生氣呢?”
我哼了聲,不理他,吃著東西。
他笑著翻報紙說“難怪人人都說唯小人與女人難養也。”
我繼續哼了聲。
這個時候,客廳內的電話響了,接著仆人走了進來說“小姐,袁太太剛才來電話問您今天有沒有空,去她家玩。”
我說“又是讓我去打牌嗎?”
仆人說“是的,喬太太他們也在。”
我看了一眼穆鏡遲,他放下報紙說“不想去了?”
我說“都不知道輸了多少了。”
穆鏡遲笑著說“倒是忘了。”便對一旁的周管家說“去樓上給小姐取點錢。”
周管家哎了聲,便上樓。
我說“你跟我去嗎?”
他說“袁太太的胞妹也在?”
我說“不在。”
他笑著說“女人們的牌場,我就不去了,你去吧。”
我做了個鬼臉說“膽小鬼。”
我到了袁家,果然袁太太他們在那裡等我好久了,便趕忙將我拉到了牌桌上,這些富太太們,整天沒什麼事,就隻會打牌,和她們打,我一直都是輸,從來沒怎麼贏過,倒是討她們歡喜的很。
打到下半場休息時,喬太太煙癮發作了,因為袁太太不太喜歡煙味,雖然有時候喬太太會忍不住當著她的麵抽兩根,不過今天還是起身笑著說“我去抽根煙。”
便朝著大廳走去。
喬太太一走,我便也說“我去上個洗手間。”
袁太太正和其他太太說話,倒也沒有注意到我,我從洗手間出來後,便去了客廳,果然袁太太正靠在沙發上抽著煙。
我走了過去,從桌上煙盒也抽了一根,喬太太有點意外問“你也抽?”
我說“偶爾。”
她笑著說“你年紀不大,抽煙姿勢倒是蠻老手的。”
我沒有理她,隻是笑了笑,低頭給煙點燃,過了一會兒,我呼出一口氣看向喬太太說“聽說喬太太平時很是喜歡去春蘭院聽子柔彈琴?”
她臉色一下就正色了起來,瞄了我兩眼,問“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她掐滅手上的煙就要走,我在她身後笑著說“喬太太就不問問我為什麼會知道?”
喬太太腳步一停。
我直起身看向她“我曾經去會過子柔一回,他房間裡燃著的香,正是喬太太身上的香味。”
她猛然轉身,怒目看向我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也掐滅掉了手上的煙,朝喬太太走了去,到達她麵前後,我傾身挨在她耳邊低聲說“幫我個忙。”
她眼睛往我臉上一掃,不過她沒有動,隻是低聲說“你說吧。”
“問問袁太太,她家最近一批軍火走的是哪個碼頭。”
她略驚訝,不過很快,她收斂住了自己的情緒。
有仆人走了進來,說袁太太催我們過去打牌了。
我拍了她兩下肩膀,沒再說話,徑直朝著棋牌室走去。
這個喬太太,姓金,名叫雁珍,是金陵城一家藥材商的姨太太,丈夫如今已經年過半百了,倒是和春蘭院的子柔來往過密的很。
她似乎根本沒料到,自己身上那膩人的香味,早就把自己暴露得乾乾淨淨,不過這些富太太,又有幾個去過春蘭院呢?想來是少之又少吧,就算有,也不過是彼此心照不宣,相互不揭穿罷了。
所以至今還沒人發現這個問題,喬太太估計還歸功在自己瞞得很好上呢。
我和喬太太回到牌桌上後,袁太太笑著問我們怎麼去了這
麼久。
喬太太和袁太太一直很要好,是多年的牌搭子了,喬太太丈夫就是因著這層關係,才在金陵城占了一席之地。
喬太太笑著說;“抽了兩根,時間久了點。”
袁太太怪叫了一聲說“哎呀,你要死啦,這麼抽,不要命啦?”
喬太太笑了笑,牌桌自然又開始了,所以也沒有人去注意剛才那點小插曲。
今天打的有點晚,因為袁太太輸了,不肯放人,硬拽著大家在這吃晚飯,這些太太們也都有空閒,這牌一打就打到七八點,穆鏡遲往這邊來了好幾通電話,袁太太都不肯放人。
到十點時,穆鏡遲親自來了袁家接人,我見他一來,連牌都不肯打了,跑過去拽著他說“姐夫,你快來幫我,我輸了好多錢了。”
袁太太見我急成這副樣子,便噗嗤一聲笑著說“才輸這麼點兒,就急成這副樣子,你姐夫有的是錢呢,傻姑娘。”
喬太太也在一旁搭腔說“”快快快,讓我們這些女人來贏點穆先生的錢。”
穆鏡遲將風衣遞給一旁的仆人笑著問“還不散場?”
袁太太說“還早呢,等會兒,今兒個不把清野的錢贏光,不準走。”
我說“她們都欺負我!”
穆鏡遲摸了摸我的腦袋笑著說“我看你玩。”
我便拽著穆鏡遲去了牌桌邊,不過沒多久袁太太家裡就來了電話,她去接聽電話了,所以換穆鏡遲接替了我的位置。
我去了袁太太的位置。
穆鏡遲一上來就抓了個七筒,他一瞧著我,笑著要放不放的。
我眼巴巴瞧著他,眼睛隨著他手上的牌轉著。
他笑著問“要?”
我立馬點點頭。
喬太太在一旁說“哎,這可不行,可不能打親情牌。”
穆鏡遲笑著說“喬太太不肯。”
接著,把七筒收了回去,打了個五餅。
緊接著喬太太放牌,喬太太一放牌,我想著應該還沒人聽牌,便隨便扔了一個。
誰知道穆鏡遲說了句“胡了。”
我錯愕的看向他,便要毀牌,伸手要去拿,穆鏡遲一把抓住我手笑著說“落子無悔。”
我說“我偏要毀。”
便將放給他的牌收了回來,喬太太在一旁哈哈大笑說“穆先生就彆欺負她了,她今兒都輸一天了,再輸下去,回家有得哭了。”
穆鏡遲之後一直給我放牌,一直放到喬太太苦不堪言苦叫。
後來,回去倒是把今天輸掉的全都贏了回來,穆鏡遲見我抱著那堆錢在那喜滋滋,笑著說“瞧你這副小財迷樣。”
我說“你不知道我都打不過她們,連著輸了多少回了,就這一次才贏了一回。”
他替我挽起我耳邊的長發說“她們打了半輩子了,你才多久?”
我繼續喜滋滋的數著,數完後,我悉數塞入我的包內說“不行,我要存著。”
他說“存我這兒?”
我抱緊,警惕的瞧著他。
他笑著說“小白眼狼。”
回到家後,王淑儀出來迎接我們,我一想到剛才揚眉吐氣了一番,便忍不住和周媽說我在牌桌上,是怎麼反敗為勝的,怎麼把那些袁太太贏我的錢,挖出來的。
周媽說“您去賭場還行,麻將?”她搖搖頭說“我上次陪您去了一趟,那牌。”她搖頭嘖嘖兩聲,眼裡儘是嫌棄。
過了一會兒,又說“肯定是先生幫了忙,一直給您喂牌吧?”
穆鏡遲今天心情也不錯,聽到周媽的話,笑而不語,隻是把衣服交給王淑儀說“我沒喂,是她贏的。”
我立馬得意洋洋說“你瞧,是吧,我說了是我贏的。”
周媽隻是捂著唇笑,不戳破真相。
穆鏡遲後來上了樓,我依舊拉著周媽和她說,我是怎麼贏錢的,說了好久,發現穆鏡遲不見了,我環顧了一圈後,便問周媽“他呢?”
周媽指了指樓上說“上樓了。”
我便蹬蹬朝著樓上跑去,可才走到門口,便發現穆鏡遲房門正緊閉著,臥剛想推門進去,門鎖了,我愣了幾秒,剛喚了句“姐夫。”
王淑儀開門走了出來,臉有些緋紅,衣服也有些亂。
我愣了幾秒看向她,她有些慌張說“小姐。”
我說“你在裡麵乾嘛?”
我推門就要進去,不過,我手一停,朝她冷笑了一聲。
我直接回了自己房間。
周媽上樓,見我本來還高高興興的,一會兒,就麵無表情坐在那,她走過來問“發生什麼事了?”
我麵無表情問周媽“是真的?”
周媽有些沒明白意思問“您問的是?”
我說“王淑儀和穆鏡遲。”
問到這個問題上,周媽有些結結巴巴了,她說“您為何要一直糾結於這個問題。”
我說“多久了。”
周媽說“先生總歸是個男人。”
我瞬間明白了什麼,我將周媽推開,然後出了房間,周媽跟在我身後,問著“小姐,您要去哪兒?”
我不理她,直接走到門口把穆鏡遲的房門推開了,王淑儀正替他穿換著衣服,他見我就這樣粗魯的進來,略微不悅問“怎麼不敲門?”
我拽住他身邊的王淑儀,反手便給了她一巴掌,這一巴掌直接把她打到了地下。
王淑儀捂著臉。
穆鏡遲轉過身看向我,冷著臉,之前笑消失得無影無蹤。
周媽想去扶王淑儀。
我指著地下的王淑儀說“原來你們之間竟然——”
穆鏡遲說了兩個字“出去。”
我冷笑說“出去?”
周媽拉著我,在王淑儀剛站穩之時,我反手又給了她一巴掌!這一巴掌打在王淑儀臉上,她又甩了下去,連她衣服都打散了出來,她的胸部那一點朱砂紅若隱若現在那裡,我看了穆鏡遲一眼,又看了王淑儀一眼。
我瞬間退了好幾步,我有點不相信說“你們、你們竟然、”
我話沒說出來,穆鏡遲忽然甩了我一巴掌,他說了兩個字“放肆!”
王淑儀立馬掩著衣服站了起來,手忙腳亂將衣服係好。
我捂著臉站在那裡,一時看了看王淑儀,一是又看了穆鏡遲,我說了兩個字“惡心。”
惡心,是的。
我衝回了自己房間,周媽追著走了出來,她想說什麼,我一把將門給甩上,把她關在了門外。
我全身都在發抖,我抖得不行,我沒想到王淑儀竟然,竟然會……扮成我……
我發瘋了一樣砸著屋內的東西,周媽在外麵急得團團轉轉,她在門外大叫著說“小姐,您有什麼話出來說啊!”
可是我沒有回答她,隻是發泄著,把穆鏡遲曾經送給我的項鏈寶石,還有各種小玩意,一一砸在地下。
沒多久,我聽見穆鏡遲在門外對周媽說“讓她砸,儘管砸,是我太過縱容她了!”
聽到他的聲音,我抱起一個古董花瓶便朝門上狠狠砸了過去,我說“穆鏡遲,你惡心!你就是個衣冠禽獸!”
我接著,又搬了個花瓶砸了過去。
等一聲巨響後,忽然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我聽見穆鏡遲站在門口冷笑了一聲,很快,他的腳步便消失在了門口。
我整個人跌坐在了地下。
第二天,周媽來了我房間,她端著早餐進來,見我竟然穿著睡衣蜷縮在床頭,她立馬衝了過來,問“小姐,您這是一夜未睡嗎?”
我看著周媽,沒有說話。
周媽撫摸著我的臉說“您真是的,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這種事情您怎麼就想不明白呢?”她撫摸著我頭發說“您姐姐去世後,先生便再也未娶過,這幾年因為一直顧忌著您的感受,先生也從未想過再娶,可是他終究是個男人,身邊不可能沒有女人。”
我剛想說什麼,可是話到嘴邊我又咽了下去,周媽是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的,可是我不想把這麼惡心的事情說給她聽,便隻是沉默。
周媽歎了口氣說“您不該這麼任性的。”
我說“周媽你也認為是我錯了嗎?”
周媽雖然沒有說話,可很明顯是認同我這句話的。
我覺得有些好笑,我說“我不介意他找任何女人,可唯獨不能是她,她惡心,她就會使一些下三濫的手段勾引他。”
周媽說“這樣的話你可不能說,什麼下三濫?您年紀輕輕的,可要注意分寸。”
我說“她惡心,還有那個穆鏡遲!”
我剛說完。
房門便被人推開,穆鏡遲站在門口問“你說誰惡心?”
我扭頭看過去,一看到是他,我便朝浴室躲,他在後麵嗬斥了句“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