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那醫生開了方子給丫鬟,叮囑了我一些彆的事宜,還說過幾天可能需要針灸,讓我有個心裡準備,接著也沒有久留,便由著丫鬟們送著離開了。
周媽還在一旁小聲的哭泣,穆鏡遲吩咐了一句“周媽,你先出去。”
周媽看了穆鏡遲一會兒,想了想,便紅著眼睛點了點頭。
等周媽離開後,穆鏡遲瞧了我半晌,最終卻隻是一句“好好調養。”他沒再說話,臉色不是很好,似乎也沒有什麼心情應付我,然後便起身
離開了房間,讓我一個人待在房間靜默著。
之後的那幾天穆鏡遲心情都不是很好,我聽碧玉她們說,他臉上沒有一點笑容,還把後院關著的丫鬟,直接殺了,沒有一點遲疑。
那天早上,那具屍體是從穆家的正門口被抬出去的,丫鬟們全都站在那圍觀,卻誰都不敢說話,碧玉站在我身邊雖未出大廳門,可也被嚇得臉上毫無血色,我並不比她好。
因為我坐在客廳內,從丫鬟們相互擁擠的縫隙間窺探到,那具屍體被抬出去時,滴了一路的血,那雙手從白布內滑落出來,有隻玉圈從屍體手腕上脫落,碎了一地。
我全身都在顫抖,閉著雙眸一直在那平息著情緒。
我問碧玉“剛才那具屍體,是刺殺那天晚上被扣下來的活口嗎?”
碧玉說“是……聽說沒有招,先生之前一直都留著她,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早上,會突然殺了她。”
我沒有說話。
隻覺得外麵風帶進來的血腥味,讓人喘不過氣,甚至是有種窒息感。
我沒有在樓下久待,而是讓碧玉扶著我上樓,一直到達下午三點,我又全身都是汗的嚇醒,可這一次周媽和碧玉都不在身邊,我穿著的單薄的衣衫坐在床上,一臉惶然的喚了好幾聲,都沒見人進來,我立馬從床上爬了下來,然後在屋內找著,空蕩蕩的房間卻隻有風聲。
我推門跑了出去,喘著氣跑到穆鏡遲書房內,他正在書房內和周管家說著話,還沒等他反應,我直接朝他撲了過去,直接撲入了他懷裡。
他一把抱住了我,身體被我突然的力道衝擊地不穩的晃動了幾下,不過很快他又穩下身體,雙手穩穩的環住我,輕聲問“怎麼了?”
我沒有說話,在他懷中便是一頓大哭。
穆鏡遲見我身上竟然隻著一件睡衣,腳上連鞋子都沒來得穿,赤著腳站在冰冷的地上,他迅速將我打橫抱起,這個時候碧玉從書房外麵追了進來,似乎是發現我不見了,可她一到門口,穆鏡遲抱著我在椅子上坐下後,當即便冷聲對碧玉吩咐“拿件衣服過來。”
碧玉被穆鏡遲的神色嚇的一抖,她顫抖著聲音說了一聲是,便迅速又跑了出去替我拿衣服。
等她用最快的速度趕過來後,穆鏡遲拿過碧玉手上的毯子,直接將我身體給裹住,我依舊在他懷中哭著,哭得聲嘶力竭。
穆鏡遲一直低哄著,哄了好一會兒,他忽然看向碧玉眉間染著怒色問“怎麼照顧的小姐!”
碧玉被他的語氣嚇得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之後周媽和青兒又趕了過來,一瞬間屋子內跪了一地。
穆鏡遲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見我還在哭,便對身邊的人說“把這兩個沒用的丫鬟給我拖下去。”
碧玉和青兒哀聲求饒,兩個下人一把將碧玉和青兒給架了起來,就要拖出去,終於我止住了哭聲說“我隻是做噩夢了,不關她們的事。”
穆鏡遲卻並不聽,他又冷聲吩咐了一句“拖出去!”
我拽著他的衣服說“我下次一定記得穿襪子和衣服,再也不光著腳,衣服都不穿跑出來了。”
我哀求的看向他,我哭紅了雙眼。
穆鏡遲低眸看了好一會兒,最後他才熄了怒氣,擰著眉頭說“都下去。”
青兒和碧玉身體瞬間便虛軟了下來,兩人幾乎要被嚇暈了過去。
穆鏡遲這段時間心情一直不好,所有丫鬟全都是戰戰兢兢一個,屋內的人全都退下去後,我繼續埋在穆鏡遲懷裡小聲哭著。
他神色依舊沒有緩和,替我擦著眼角的眼淚說“我一直都不喜歡你哭,現在你還哭得這樣慘,你是存心讓找拿那些丫鬟出氣是嗎?”
我在他懷裡搖著頭,悶聲哭著說“不是。”
他抬起我臉說“那和我說說到底做了什麼噩夢,讓你哭成這樣,慌成這樣。”
我不說話,又往他懷裡埋下去,過了好久,才悶聲說“我隻是害怕,屋內一個人也沒有,我以為就剩我一個人了。”
他撫摸著我腦袋,溫聲說“我書房不就在你隔壁嗎?我在這屋子裡頭有什麼好怕的。”
他吻著我臉頰說“好了,彆哭了,你哭得我心煩意亂。”
我抽泣著,便不再發出聲音,他望著我這個模樣,又將我從他懷中抱了起來,然後替繼續擦著眼淚說“碧玉她們說,你這段時間睡得一直不是很安穩,可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我抽搭著說“沒有不舒服的地方。”過了半晌,我又說“我隻是被嚇著了,那天早上的丫鬟。”
我說“你為什麼要殺她,她犯什麼事了嗎?”
穆鏡遲拿起一旁的毛巾替我擦著滿是淚水的臉說“沒多大的事情,相比起那些小事,我更關心的是你的身體。”他話語停頓了幾秒,替我擦臉的手來到我眉間說“那丫鬟將你嚇成這番模樣,不是更應該死了嗎?”
他語氣裡說的溫柔,眉宇裡是溫柔,連體我擦拭臉的力道都是溫柔。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話,卻讓背脊發寒。
他像是沒有發現我臉色又白了一度一般,隻是繼續輕聲說“但凡讓你身體受到損傷的人,我都不會放過,所以你若想要青兒和碧玉都安然無恙,就要乖乖聽話,養好身子,清楚嗎?”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怎樣作答,隻是呆呆的望著他。
他歎息了一聲,再次將我腦袋壓在他胸口說“任何事情在我心裡都不是大事,唯獨你,你怎會明白,你隻會拿著我對你的在乎,肆無忌憚,任性妄為,痛的是我,擔心的也是我,你說我能怎麼辦,我唯一能夠製止你傷害我的方法,那就是將你好好保護著。”
他的話讓我身體無比的僵硬,漸漸的,我又緩緩軟了下來,沒有再說一句話,隻是閉著眼睛埋在他懷裡。
後來,不知道是他屋內燃著香的原因還是怎樣,我眼皮又有些沉,可是卻並未睡著,隻是迷迷糊糊眯著,感覺到有丫鬟輕輕走了進來小聲詢問“先生,是否將小姐抱回房間休息?”
他說了一句不用,然後又說“出去吧。”
丫鬟聽了,良久都沒有響動,大約過了一會兒才退下去,穆鏡遲低眸凝視了我一會兒,撥開我額前的碎發,在我哭紅的眼皮上吻了兩下,這才抱著我拿著桌上的文件漫不經心的翻著。
我在他懷中臥了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後,我醒了情緒也稍微恢複了一些,坐在穆鏡遲的身邊拿著他桌上的零食吃著,他笑著看向我,零食的碎屑掉了他桌上一桌子他也不在意,好半晌,他忽然湊了過來,吻了吻我唇角的糕點碎屑說“少吃點,晚飯還沒用,等會兒又吃不下。”
我抱著碟子,小聲抗議說“我餓嘛。”
他笑出了聲,我將手裡剩下的一小塊塞到他唇邊,他卻沒有吃,隻是吻掉我嘴角的周圍,說了兩字“夠了。”又眼眸含著笑,微微退了退,用手替我拭了拭,眼裡是毫不掩的寵愛說“你知道我向來都吃不了甜的。”
接著門被推開了,穆鏡遲側眸看了過去,王芝芝走了進來,她手上端著一小碟水果,穆鏡遲的手也隨之從我唇上放了下來。
王芝芝身體似乎好了不少,穿著一件白色花色又素雅的旗袍,外麵罩了一件小線衫,氣色還算不錯,沒有了以前的憔悴。
她說“我切了一點水果進來給清野,怕她光吃那些糕點會覺得膩。”
穆鏡
遲看了她一眼,隻是淡淡說了句“放下吧。”
王芝芝端著水果走了過來,然後把碟子放在了我麵前,裡麵都是我愛吃的水果,我拿糕點的手停了停,她笑著說“要是覺得不夠,等會兒和我說,我再給你準備。”
王芝芝沒有停留,朝穆鏡遲福了福身子,又轉身出了門。
我有些沒弄清楚,她為何對我一下這麼大轉變,甚至都不在像以前一般防範著我,還如此體貼。
我看向穆鏡遲,他卻一點也不驚訝,隻是將那碟水果挪開了一些,然後翻看著文件。
我忍不住問“她怎麼了?”
穆鏡遲未抬頭,隻是笑著說“怎的,她對你好,你反而不適應了?”
我說“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穆鏡遲翻了一頁紙張,淡聲說“這不是她應該的嗎,若是想坐穩這穆太太的位置,做不到這點,那她當初嫁過來,沒有任何意義不是嗎。”
我有些沒聽明白穆鏡遲這句話的意思,隻是瞧著他,他見我對他發著呆,又笑著抬眸說“發什麼呆。”轉而又看了一眼那碟切好的水果說“吃點水果。”
我收回了視線,點了點頭,沒再說話,便又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吃著。
我在書房陪著穆鏡遲一直到四點左右,差不多快用晚餐我才離開,正準備回房換衣服,不過在回房的走廊上又遇到了王芝芝。
她似乎專程在等我,見我朝這方來,她便也走了過去,隔著一段距離笑著說“清野,我剛想問你還有沒有想吃的。”
對於她態度的轉變,我有些不適應,不過良久,我還是回了她一句“沒有,你彆忙活了,這裡有傭人,這些讓傭人去做便好了。”
她牽著我的手說“可不能這樣,傭人做事情向來都是馬馬虎虎,完成事情就算是功德圓滿了,哪裡有自家人仔細,如今你身體正在調養,飲食方麵要更加注意才是。”
她帶著我朝房間,不過我沒讓她進去,而是在門口停了下來說“我要換衣服。”
她明白了,也沒有再繼續進入,隻是說“那我先下樓讓家裡的丫鬟把飯菜備好,等會兒記得下來用餐。”她笑了笑,不等我回答,便轉身要走,我在她身後說問“他那天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麼。”
她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來看我,影子在長廊裡晃了晃,無比的單薄。
她直接否認“沒有。”
我在她身後走了兩步,來到她身後說“以前你對我的態度可不是這樣。”
她依舊沒有回頭,而是低聲說“身為他的妻子,就算你姐姐是他的亡妻,你和他沒了關係,可他視你如己出,這些也都是我應該做的。”
我冷笑了一聲,她卻繼續說“那段時間是我不懂事,總愛跟你計較,清野,你可千萬彆生我的氣。”
她回身看向我,臉上帶著熟悉的笑,握住我手,麵色溫婉說“我希望我們兩人依舊能像以前那樣相處,從今以後我會把你當成自己親妹妹一般對待。”
我不知道王芝芝這幾天是不是吃錯藥了,我仔細盯著她雙眸,發現除了笑,還是笑。
我知道問不出什麼,隻是將她握住我手臂的手給拿開,然後朝她笑了兩聲,轉身進了房間。
我剛進屋內,周媽便從浴室走出來,大約在裡頭給我放洗澡的熱水,見我靠在門上不動,便問“小姐,您靠在那作甚?”
我朝她走了過去,一言不發的站定在周媽麵前後,便緊緊攥住她手,像是攥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對周媽說“周媽,我要離開這裡。”
我話語一出,她一把捂住我唇,壓低聲音說“以後您彆再說這樣的話。”
她似乎非常害怕,可並不怕,而是將她的手從我唇上拿了下來“穆鏡遲如今是要把我囚禁在這裡,我知道,您彆再騙我,而且袁家的人不可能再接我回去,袁成軍默許了我長久留在穆家,不然外頭傳聞兩家不合這麼久,他不會無動於衷,任由發展,就連王鶴慶提這方麵的事情,他都阻止。”
周媽皺眉說“您彆胡思亂想,現在最重要的是治好您的病。”
我又想到什麼,問周媽“您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那天為什麼不讓我打那通電話?”
周媽在我的視線下,往後退了一小步,略有些結巴說“您、您怎麼又胡思亂想了。”
我雙膝跪在了周媽麵前,她嚇了一大跳,剛想來扶我,可是我卻跪在地下紋絲不動,無論周媽怎麼拉我,我都不起。
周媽皺眉說“小姐,您這是為何啊!”
我說“周媽,我隻剩下那一兩個家人了,如今我什麼都聽不到,也看不到,我知道穆鏡遲一定是知道了什麼,可我出不去,我不知道外麵的情況是怎樣,您一定要告訴我,如今也隻有您能夠幫我。”
周媽聽了卻連連歎氣,她和我一起蹲了下來,撫摸著我臉哭著說“孩子,周媽如今也年邁了,確實是什麼都不知道,可腦子也還不至於糊塗,那天您要打電話,我隱約猜到您是要打給誰,所以才會製止您,至於製止您不是因為發生了什麼事,而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您還是不要跟不該聯絡的人聯絡才好。”
她替我擦著眼淚說“發生那件事情,一切都已經不同了,先生對你不可能一點防備都沒有,您若是再在這個節骨眼上去聯係他們,這不是給他們帶來麻煩,給自己帶來麻煩嗎?”
我沒有說話。
周媽說“現在您自身都難保了,先彆想太多,養好身子才是最重要。”她試著扶我從地下起身“等先生放鬆了些,你要是想打這通電話,也就安全多了。”
她扶著我站了起來,可我隻覺得雙腳發軟,一直在借助著周媽的力量,我被她扶到床邊坐下。
我看向周媽問“難道以後我要一直被他鎖在這嗎?”
周媽沒有說話,而是過了一會兒“不會的,您彆胡思亂想。”周媽安撫著我“咱們先下樓用晚餐,過幾天您不是要去參加婚禮嗎?那時候正好能夠出門,便多玩會,散會心,先生現在最重視的是您的身體,肯定沒彆的什麼心思去忙活其他。”
我沉默著。
外麵的天依舊是陰沉的,似乎有風雨來之勢。
我說“周媽,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特彆是這樣的身份,我必須走。”
周媽意外的沒有反駁,而是望著我,好半晌,她又說“您還是儘早回袁家才好,可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下,您又怎麼走得了呢,外麵如今是什麼情況您都不知曉。”
這時門外有仆人喚“小姐,用膳了。”
周媽反應過來立馬應答說“小姐馬上就來。”仆人聽了沒有多停留,緊接著門口是腳步的離去聲,周媽走了過去,謹慎的將門給打開,確認外頭沒有人後,她又走了回來,我從床邊起身,拉住周媽的手,殷切的看向她說“您會幫我對嗎?”
周媽沒有動,我又晃了她兩下,幾乎是用哀求的聲音問“對不對?周媽?”
好半晌,她的情緒終於在我的注視下,有了些鬆動,她說“小姐需要臥做什麼?”
我高興的笑了兩聲,沒有浪費時間,便朝她靠近挨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可我沒料到的是周媽聽後,一臉驚恐說“不行!”她轉過身說“這件事情我絕對不可能為您做,周媽為了您可以連命都不要,可唯獨這件事情,我是不可能答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