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鏡遲陸青野!
他忽然低聲說了一句“你稍等。”然後很快便進了屋,我一直在外麵等候著,差不多五分鐘後,他又再次走了出來,對我說“龍井最近有些缺貨,不過我們老板上次自備了一些,您若是真的要的話,請隨我來。”
我看了那小廝一眼,便笑著說“好,請您帶我去。”他便引著我朝裡麵走。
又是到達一個小院子,上次那個人,他看到我後,也不再說話,而是進了一間屋子,從裡麵拿了一包茶葉遞給我說“我家裡也隻剩下這些,若不是看你是老顧客了,我是不會給你的。”
我接過那包茶葉,便笑著說“多少錢?”
他說“還是那個價錢。”
我也沒有再多問,那小廝又領著我去前頭交錢,等交完錢從他茶莊出來後,我走了不遠,在周圍的街邊逛了逛,便找了一處店內的洗手間,在茶葉內搜索了一番,從裡麵掏出了一張紙條,那張紙條是一個號碼,新號碼。
我看那一刻,什麼都沒想,將號碼往口袋內一塞,便迅速處了洗手間,去了這家點的外頭,外頭的吧台處有公用電話,我摁了一串號碼。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覺得有些緊張,手不斷在電話上敲擊著,等電話響了差不多好幾聲,電話那端傳來熟悉的一聲喂後。
我敲擊著電話的手立馬一停,我直接喚了句“外公。”
電話那端沉默了幾秒,傳來的卻是宋醇的聲音,他說“清野,是我。”
一聽到他的聲音,我瞬間便不顧周圍有些激動大聲問“這段時間你們去哪裡?!為什麼換了電話?為什麼不接聽我電話?你們知道我很著急嗎?我每天都在想你們是不是被殺了,是不是被穆鏡遲給殺了!”
我聲音裡甚至還帶著怒氣,宋醇沉默的聽著,一直等我在電話那端發泄到自己淚流滿麵說“宋醇,有什麼事情,重要到連和我聯係的時間都沒有嗎?那段時間我根本接收不到你們一點消息,你們知道我有多害怕嗎?”
宋醇說“我知道。”他又說“外公病了,
我哭聲一頓,剛想問,宋醇先我回答說“不過暫時穩定下來了,那段時間穆鏡遲一直在對我們進行搜捕,我們為了安全著想,所以一直沒有和你聯係。”
我說“外公如今嚴重嗎?我可以去看他嗎?”
宋醇說“都是老年病了,治也治不好,醫生說隻能保,至於你是否能夠來看我們,外公說暫時讓你不要過來,安心待在袁家。”
我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問“真沒問題嗎?”
宋醇說“你放心好了,這邊有我們呢。”
我送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些沒力氣,過了大約幾秒,電話那端忽然傳來幾聲老人的咳嗽聲,有老人的聲音問“宋醇,是不是清野。”
宋醇大約立馬回了一句“外公是的。”
他說“把電話給我,我有話跟她說。”
“可是您身體……”
外公說“沒事,給我,我有重要的事情和她說。”
宋醇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將電話給了外公,那端傳來了外公蒼老又疲憊的聲音,他說“這一次,因為我身體的緣故,所以沒來得及和你聯係,你那邊怎麼樣。”
我說“我這邊很好,您身體真沒事嗎?”
他說“沒事,還能撐到他死的那天。”
我沒有說話。
外公又說“這次我們消失這麼久,有一個原因,關於仙樂閣的事情。”
我說“您有仙樂閣的消息了?”
外公說“你的懷疑沒有任何錯處,這個仙樂閣根本不是平常的藝伎院,裡麵水深的很,稍微一查,便被那邊反彈了回來,並且對我們進行了反查,不過就算是如此,我卻從裡麵發現一個問題,穆鏡遲和仙樂閣背後的老板有過接觸,並且還和那名舞姬有過聯係。”
我略微皺眉問“什麼?”
外公說“這是據我們的探子回稟,不過進行的很隱秘,沒有通過仙樂閣那邊,而是私下私會,但次數不多,迄今為止隻有一次,之後便再也沒有過他們見麵的消息。”
我說“那仙樂閣的老板是誰?”
外公說“查不出身份,隻知道姓許,叫許平洲。”
我說“您確定嗎?”
外公說“萬分確定。”
我說“可這也說明不了什麼,穆鏡遲畢竟是個商人,許平洲也是個商人,商人和商人見麵,很有可能是一起商量生意呢?至於那名舞姬,金陵城的名人名士都私下邀請過她,品茶論琴。”
外公說“你說的沒有錯,原先我也如你這邊想,不過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那許平洲名下隻有我仙樂閣那一處產業,你說在金陵城這樣的地方,一個毫無背景的人,怎能開這種地方?而且,仙樂閣雖然日進鬥金,可沒有哪個商人是嫌錢多,不發展副業的,這倒像是他在替彆人打理一般。”
我說“您懷疑他並不是背後真正的老板?”
外公說“我不敢如此肯定的說,但穆鏡遲絕對和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我說“他和許平洲見麵的機會多嗎?”
外公說“不多,隻見過我一回,前年和去年我便不清楚。”
我聽了半晌都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敢往那邊想,因為這樣會把事情鬨得很矛盾,雖然外公沒有直指穆鏡遲就是仙樂閣背後那個查不清楚身份的老板,可聽外公的語氣,便能夠得出,就算沒關係,也是千絲萬縷的牽扯著。
可是既然他是和袁成軍合作,還怎會設計去殺袁成軍的部下呢,這對他什麼好處,很多東西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我想不通這裡麵的一切。
而且僅憑他和那舞姬見過一麵,又加上跟許平洲有聯係,就斷言他和仙樂閣的關係,似乎也太過片麵了而已。
他是個商人,商人和商人見麵太正常不過,商人見一個風采絕然的舞姬,也再也正常不過了,可是為什麼那天在船上,他卻反而和那舞姬不相熟呢?兩人連話都未曾說過。
正當我被這些疑惑捆住的時候,外公在電話那端說“我暫時隻知道這些,雖然沒有任何意義,對我們也沒有任何的幫助,但知道總比不知道的好,我會繼續查下去,至於你,暫時不會有任何行動,在袁家安心待著。”
我說“我明白了。”
外公又說“沒有彆的事情了,你早些回去吧。”
我說“好。”
接著我們便相互把電話掛了,剛掛斷後,便聽見身後有人圍著,正細聲議論著什麼,等我回頭去看,她們又立馬轉過身,各自裝作自己在等電話的模樣。
我瞬間明白了什麼,將臉上的帽子往下壓了壓,便朝著外頭迅速走。
剛要推門出去,便聽見有人繼續在後麵議論“哎?那不是穆氏銀行的陸清野嗎?就是上回梨園那場戲裡的主角兒嗎?這個淫蕩不堪不守婦道的女人怎麼會在這裡。”
又有人說“是呀是呀,我也覺得像的很,不是有人說他回了袁家嗎?你們說,那出戲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有人搖頭說“不知道啊,是真是假誰知道呢,不過倒是有一件事情是真的,那女人嫁入袁家沒半年,便被她婆婆親
手捉奸在床呢,和一手養她到大的姐夫,有這樣汙穢的事情,也不足為奇。”
“哎呦,怎的,年紀輕輕是這樣個女人,總統府那邊怎的娶這樣一個媳婦進了門。”
“就是不知道呀,上流社會的事,咱們怎麼可能知曉,不過想來那裡頭肮臟的事情也不少,像這種一手養大,然後再自己玩弄的揚州瘦馬難道還少嗎?如今這金陵城的富商,誰不好這口……”
後麵不斷有人在議論,她們在說什麼,我沒有再聽,隻是拿捏著包繼續朝前走著,可還沒有走多遠,忽然這時一輛黑色的車從我麵前一閃而過,以很快的速度,我隻看到牌照的尾數920。
是穆家的車。
等我反應過來時,那輛車已經沒有蹤跡了。
穆鏡遲下山了嗎?還是王芝芝出門了?
我有些心事重重,也沒有多想,而是直接招了一輛黃包車坐了上去,拉黃包車的車夫問我“小姐是要去哪裡?”
我想了想,竟然一時不想回袁家,便對他說“隨便你拉去哪裡,在這大街上轉轉也無妨。”
那車夫大約是覺得我奇怪的很,便看了我一眼,不過他也沒有再多問,便拉著我在大街上四處轉著,直到他體力殆儘,將車停在一處雅致的私人會館前,他便對我說“小姐,要不您再另外找個人拉您?”
這是要我下車的意思,不過我也體諒他,見他氣喘籲籲,便多給了他一個銀版,說了一句“不用了。”便直接下車了。
那車夫不斷和我道著謝,等他離開後,我又四處轉著瞧瞧著是什麼地方,可就在這時我在那私人會館的大門內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王淑儀,她正在和一個經理模樣的人說著話,兩人背對著我正朝裡頭走,不知道在跟身邊的男人說著什麼頗為認真,不過很快他們的身影便消失在門口,被裡頭種植得繁茂的紫竹給掩蓋住了。
我又抬眸看了一眼頭頂的牌匾,這是一家私人會館,一般都是有身份的人出入的,我和穆鏡遲來過一次。
隻是王淑儀在這裡?難道是跟著穆鏡遲一起來的?剛才是他坐在車內?
我想了幾秒,剛想走,可是一轉身我又停了下來,看向門口站著的兩個服務員,我便徑直朝著她們走去,經過她們身邊後,她們便立即攔住了我,我看向她們。
其中一個服務員笑著說“小姐,我們這是會員製,請問您是?”
我說“穆鏡遲是不是在裡頭?”
她見我竟然就這樣把穆鏡遲的名字喚了出來,微有些錯愕,不過半晌,她又笑著說“請問您是穆先生什麼人?”
我說“他的家人。”
那服務員的神色越發客氣了,她說“他確實在裡麵,若是小姐要找他,不如我們先去你們通報?”
我說“不用,我隻是去找他有點事情。”我想到什麼,又說“我姓陸,陸清野。”
她們打量了我幾眼,見我穿著打扮均是名貴,不像是平常人家的人,便猶豫了兩下才說“您要進去多久?”
我說“很快。”
那服務員說“我帶您過去?”
我說“不用這麼麻煩,你隻需要告訴我他在哪個地方便可以。”
那個服務員有些拿捏不定主意,對麵那個服務員便說“放小姐進去吧,我見過她一回,是穆先生帶過來的,確實是穆先生的家人。”
那服務員聽對麵的服務員如此說,也不敢怠慢,便立馬引著我朝裡頭走說“您跟我來。”
她將我帶了進去後,便將我帶到大廳停了下來說“穆先生如今在東苑那處蘅蕪苑廂房,您過去便可以。”
那服務員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問了一句“需要我帶您過去嗎?”
我說“不用,我很快便出來。”
那服務員見我堅持如此,便也沒有辦法,隻得再次給我指了指方向,我便朝裡頭走了去,
這裡我來過一回,而穆鏡遲很喜歡蘅蕪苑那邊的景色,所以從來不去彆的廂房,我徑直朝那走去,走過一處蜿蜒的長廊後,來到一處院子處,便聽到裡麵有悠揚的琴聲傳了來,尤其的清冽。
仔細一聽,倒像是一首高山流水,這高超的琴藝似曾相似。
我站在那裡聽了一會兒,沒有多想,繼續沿著走廊朝裡頭走去時,就在這個時候,裡麵出來一個人,是個服務員,手上端著果盤,我立馬往旁一躲,等那服務員離開後,我才從竹子後麵走出去,繼續朝著那處廂房走去。
那院子的大門是半掩著的,門口沒有站人,我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過去,生怕那門口會站了人。
可又看了一眼周圍,發現自己來都來的,似乎沒有什麼退路,便乾脆不再閃躲,而是大大方方走了過去,我輕輕將門給推開走了進去。
這一進去,迎麵便是一個亭子,亭子四周都是帷幔,正迎風四處飛舞著。
亭子內坐在兩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男人正靠在椅子上烹飪著茶,女人在屏風後頭撥著琵琶,穿著粉色衣衫。
要說距離不遠不近,足夠看到他們的身影,可他們的臉我看的不是很清楚,因為被帷幔給擋住了,隻能在帷幔被風撩起的時候,隱約看到那雙持杯的手,白淨勻稱修長,那是一雙男人的手,世上再也沒有哪個男人的雙手可以如此乾淨,不染纖塵,以及他手指上那標誌性的玉扳指。
那女人彈了一會,琴聲忽然停了下來,這院子也驟然安靜了下來,安靜到可以聽到不遠處假山上的流水聲。
那女人從坐著改為跪著,跪在了屏風後麵,我看不見她的臉,隻發現她又從跪著起了身,緩緩出了屏風後麵,來到了男人的身邊,兩人不知道在說著什麼。
那男人那雙手朝著女人的臉伸了過去,很快有粉色的麵紗緩緩飄落在地,那雙手微微抬起了那女人小巧的下巴,兩人似乎在說著話,不過很快,手便又放了下去。
正當我看的入神時,那男人忽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忽然側臉問了一句“誰站那。”
那聲音無比的熟悉,我立馬往後一退,過了半晌,我穩定下心神,微捏著嗓音說“穆先生,前廳問您是否要上酒。”
帷幕擋著,一切都變得模模糊糊,我又站在暗處,穆鏡遲瞧不出是我。
他微揚聲說“不用,這裡沒人喝酒,退下吧。”
我福了福身,說了一聲“是。”然後緩緩退了出去,等出了那院子的大門口,我幾乎是對外狂奔,生怕在路上撞到王淑儀她們,不過今天運氣算是非常的好,等我狂奔到門口後,都未再撞見王淑儀,有輛黃包車恰巧拉客完停在那裡,我迅速衝了上去,對他說“去袁府。”
黃包車的車夫聽了,便回了我一聲“好勒!您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