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間荒唐一場陸青野!
王芝芝立馬迎了上去問“姐夫這個時候你怎麼來了?”
可袁成軍並沒有回答王芝芝,而是目光在我和穆鏡遲身上來回看了一眼,不過一眼過後,他便平靜下情緒,恢複往日的古井無波說“鏡遲,我有事找你。”
穆鏡遲從餐桌邊站了起來,見袁成軍神色如此匆忙,便笑著問“九爺,是為了何事?”
袁成軍再次看了我一眼,才對穆鏡遲說“我們先上樓再說。”
袁成軍的神色,穆鏡遲也注意到了,他也隨之看了過來,不過未動聲色,隻是對丫鬟說了句“上茶。”然後便引著袁成軍上樓,王芝芝似乎是察覺到這其中微妙的氣氛,便立馬跟在他們身後說“我也上去。”
不過她還未跟著出門口,便被袁成軍嚴厲的製止說“你留在樓下。”
王芝芝停下,略有些不知所措。
之後袁成軍和穆鏡遲一並上了樓,王淑儀去奉的茶,沒有讓丫鬟上去,具體發生什麼事情,沒有人知道。
王芝芝被留下後,餐廳內隻剩下我們兩人,我倒是坦蕩的很,對站在門口還有些不放心往大廳那方向的王芝芝笑著說“小姨,不如安心坐下來用餐吧。”
她看了我一眼,大約還是有些擔心,因為剛才袁成軍臉上帶著稍有焦急,這等焦急出現在他臉上,應該要數天大的事情了。
王芝芝不過還是轉過過來,繼續用著那頓未用完的飯,不過她好像沒什麼心思吃,我往她碗內夾了一些菜說“那都是男人們的事情,我們彆管就是。”
她有些受寵若驚的看了我一眼,不過很快,她笑著說“也是,男人們的事情,我們女人向來管不著。”她想了想又說“上次的藥其實你不應該倒掉的,那醫生可是他千裡迢迢花費了好大力氣請來的,你怎的還不領情呢?他會如此生氣一來是擔心,二來,清野,你浪費他心血了。”她又往我碗內夾了點菜,低聲說“等會兒他們談完事情出來,你再好聲好氣和他說幾句,他是不會真的生氣的。”
我說“小姨,你最近變了真是不少。”
她笑著問“是嗎?”像是聽不出我話內那點意思,依舊是一張賢惠的口吻說“我現在忽然想通了而已。”
我說“想通了什麼?”
她手來回夾著碗內的菜說“女人啊,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鏡遲還算好的不是嗎?”
她也笑著回看我,莫名的我從她話聽到了一絲含沙射影,她這是諷刺我是妾嗎?可是她臉上的笑依舊溫婉,不帶一絲淩厲,仿佛像是我的錯覺。
過了半晌,王芝芝又笑著說“如今雖然我在這個家什麼都不是,可好歹還是個夫人,可清野,你還年輕,你有更遠大的理想,更遠大的前程,實在不必在這作繭自縛,畢竟這世界上的事情瞬息萬變,就像一個男人對於女人的情,跟人的生死一般,知道今天,不知曉明天。”
她說“也許你現在不一定會聽,但以後你便會明白,說不定你還會感謝今天的我。”語畢之後她又往我碗內夾了一些菜,笑著說“好了,咱們不聊了,吃菜。”
這頓飯吃到一半,我和王芝芝都沒有什麼心情繼續吃下去,便各自散了場,丫鬟們來這裡收拾桌子,到達樓上後,穆鏡遲的書房依舊緊閉,丫鬟全都站立在外頭,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我隻是看了一眼,便進了門。
沒多久丫鬟又將今天的藥給端了進來,我看了一眼,想都沒想到直接端著喝了下去。這個時候周媽從門外進來了,她略有些心不安的問“小姐,外頭可是發生事情了?先生和九爺為何如今還沒出來。”
周媽似乎已經預感到了什麼,她看向我皺眉說“您……”
可話始終未說出口。
我將空掉的碗遞給了丫鬟,對周媽說“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周媽,你就彆操心了。”
她見我臉上,確實是一絲異樣也沒有,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親自替端著碗去了樓下。
沒多久,樓下傳來汽車的離去聲,碧玉正在放簾子,站在窗口朝樓下看了一眼,我問碧玉“睡的車子離去了?”
碧玉回頭看向我說“是九爺的。”
我也起身站了起來,朝著樓下看去,袁成軍的車子正好轉了一個彎離開。
沒多久,門外便有丫鬟走了進來,對我說“小姐,先生讓您過去一趟。”
我問丫鬟“可有說什麼事?”
那丫鬟說“未曾,隻是讓您過去。”
我也沒有再多問,而是出了門徑直朝著穆鏡遲的書房走去,到達他門口,我敲了兩下門,是王淑儀開的門,她見到是我,便從門口微微退開了些,我直接走了進去,裡麵一片平靜,穆鏡遲用毛筆寫著字,他見我來了,便抬手將筆放在筆架上,看向我問我“藥可有吃了?”
我說“吃了,剛吃的。”
他聽後,點點頭說“吃了就好。”隔了一會兒,他說“讓你過來沒有彆的事情,隻是這幾天暫時彆出門。”
我小聲詢問“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他坐在了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杯說“你為何會如此問。”
我說“剛才袁九爺來得如此匆忙,外頭都在猜測。”
他笑著說“不是大事,你先去吧。”
我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便也沒在多問,正要轉身離開,穆鏡遲又在我身後說:“還過幾天,就是你十九歲生辰,可有什麼生日願望?”
我搖搖頭說“一年一個生日,倒也沒什麼想要的。”
他嗯了一聲說“好了,沒事了,你下去吧。”
聽他如此說,我隻能繼續朝外走,沒多久周管家又從外頭走了進來,他看了我一眼,便彆過我,很快進了穆鏡遲,至於周管家在裡頭和穆鏡遲說了什麼,我也聽不見了,門就在下一秒被關上。
那一天穆府到晚上依舊平靜無波,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穆鏡遲還來我房間坐了一會兒,我正在那裡和碧玉她們玩著牌,穆鏡遲坐在那裡看著我們玩得歡快,倒也不打擾,隻是安靜的凝視著,凝視著我和碧玉她們玩笑著,凝視著我和碧玉她們為了一個牌爭論得麵紅耳赤,凝視著我因為贏了而眉眼上掩飾不住的得意,他嘴角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
不過,他並未坐多久,沒有打擾我們,任由我們在房間裡玩鬨,在我們不知情況下悄然離開。
還是碧玉反應過來問“先生呢?”
我和青兒全都停了下來去看,這才發現穆鏡遲已經不見了,青兒看向我問“先生什麼時候走的?”
周媽在一旁笑著說“就剛剛一會兒,你們玩瘋了,先生每讓我吵你們。”
碧玉笑著說“原來是這樣,難怪我們都沒感覺到。”
大約是穆鏡遲走了,她們放鬆了不少,碧玉問我“小姐,還要繼續嗎?今天晚上您可是一直輸呢。”
我洗著牌說“輸就輸,誰怕誰。”
到第二天早上,我才剛起床,碧玉便慌裡慌張的跑了進來說“小姐!不好了!周管家又和先生吵了起來。”
因為昨天玩得太晚,我坐在床上好一臉睡意未醒的模樣,對於她的話,也一副波瀾未驚的說“他們不是經常這樣嗎?看習慣了也就罷了。”
碧玉見我是一點也不在意,她又說“不是的不是的!是周管家帶著穆列祖列宗的牌位,跪在先生書房怎麼都
不肯起,還說,若是你們不走,全都自刎在那裡。”
我終於掀開了眼皮,問“鬨得如此大?”
碧玉用力點頭說“很大,不是一點大。”
這還是第一次,鬨出這麼大動靜,牌位,那些供奉在後院祠堂,從未有人碰過的牌位,竟然全都被周管家弄了出來,這何止是大,就如碧玉所說,是很大。
我穿著鞋子,將那件繁瑣的衣服從青兒手上一扯落,便匆匆跑了出去。
果然見周管家正帶著一堆人黑壓壓跪在門口,可穆鏡遲的書房卻緊閉,沒有開啟,裡麵也沒有一點兒動靜。
我在他們身後走了一圈後,所有人全都目不斜視跪著,有個丫鬟正好從我身邊經過,我一把抓著她的手問“什麼情況?這是在做什麼?”
那丫鬟搖搖頭,慌張的表示,不知道情況,然後一句話都不肯說,便離開了。
我站在那看了一會兒,想了想這裡應該不關我的事,我便回了房間,回到房間,繼續讓青兒給我穿著衣服。
青兒看了我一眼說“您知道是為了什麼事嗎?”
我懶洋洋站在那伸著手說“我要是知道什麼事情就好了。”我想了想,又說“左右不過有些那些芝麻大點的事情。”
青兒忽然看了一眼周圍,她停下手上的動作,挨在我耳邊說“聽說最近金陵城的幾大戲院裡,全在唱一出戲。”
我挑眉問“什麼戲?”
青兒說“您跟先生的。”
我有些沒聽到的看向青兒。
青兒沒再說話,而是轉身去了一旁,從櫃子內拿了一張戲票,遞給了我。
戲票寫著新戲的故事大綱,唱的是一個富商和小姨子的故事,姐姐死的早,小姨子成了孤兒,被姐夫所接手,隨著小姨子的年紀日漸增大時,與姐夫牽扯出一連串的桃色情事,裡麵隻有兩個配角,一個是姨子那被蒙在裡頭的無能丈夫,另一個是小姨子潑辣的婆婆。
請的戲子,也並非是什麼大名角,都是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美,我粗略看了一眼笑著說“這戲如今可還在唱?”
青兒說“沒再唱了,已經下令禁止再傳唱,不過這件事情已經在外頭鬨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
我說“可有找到編排這出戲的人?”
青兒說“沒有,沒找到,隻是唱這些戲的角兒全都被扣了起來,正一個一個在審問。”
我說“所以,周管家今天早上就是為了這件事情請動了穆家的列祖列宗?”
青兒點頭說“先生房門至今沒有開啟過。”
我將手上的票遞給青兒說“所以昨天九爺便是為了這件事情來找的姐夫。”
青兒說“是的。”
我沒有再說話,朝著梳妝鏡前走了去,坐下後,青兒又來替我梳著發,仔細的觀察我的臉色,見我一點也不生氣,她疑惑的問“小姐,如今這麼大個窟窿被捅了出來,您怎的,竟然一點焦急之色也沒有?”
我看向鏡子內的自己,觀察著自己的眉眼說“急,有用嗎?這流言蜚語要傳,可是我止得住的。”青兒憂心忡忡說“如今穆家和袁家兩大家族陷入這樣的風波裡,實在不利又荒唐的很。”
我沒有說話。
當青兒替我梳好頭時,我起身正要朝樓下去,周管家依舊帶著眾人跪在那裡,連姿勢都沒有變過,我下了樓,用完早餐便在院子內悠閒的轉了轉,停在池塘邊喂了喂魚,正喂的起勁的時候,我一抬眸便瞧見對麵茶室裡正坐了個人影,穿著一襲白衫,坐在靠窗的位置似乎正在看著書。
我走近了一瞧,那不是穆鏡遲嗎?他沒在書房?
莫名的我想笑,估計是被那一堆老東西煩得不行,躲來了茶室,而周管家他們可能還未發現,麵前跪著的那間屋子裡,早就空無一人。
我沒有在那支起的窗戶口久留,而是帶著青兒繞著路去了茶室,門口守著一個丫鬟,一見我們來了,剛想攔住,穆鏡遲的聲音便從裡頭傳了出來說“讓她進來。”
那丫鬟看了我一眼,在門口福了福,便說了一聲“是。”
接著她迅速將門給打開,我走了進去,穆鏡遲坐在那的姿勢依舊未變,靠在椅子上,手仍舊持著書本。
我在他麵前坐下說“姐夫是怎麼從書房偷溜來茶室的?”
桌上翻滾著茶水,一直都沒有人碰,所以已經嘶鳴到了快要乾涸,我迅速抬了起來,替穆鏡遲斟了一杯茶。
他淡聲問“你怎麼來了。”
我說“來看看您,周管家如今可是帶著列祖列宗的牌子跪在您書房門前呢。”
桌上燃著沉香,他手支著額頭上說“還沒走嗎?”
我說“沒走。”
穆鏡遲聽出了我語氣裡藏著的幾分幸災樂禍,他乾脆放下手上書本看向我說“怎的,你很開心?”
我端著茶杯飲著說“可不是。從來沒見你這麼頭疼過,當然也心疼周管家,竟然跪一空屋跪得這麼起勁。”
穆鏡遲沒有說話,拿起了我替他斟的那一杯茶聞了聞,他說“外麵的流言蜚語你應當是聽見了吧。”
我說“今早上聽青兒說了。”
穆鏡遲看向我說“你怎麼說。”
我放下茶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朝著穆鏡遲走了過去,蹲在他麵前後,我抬眸看向他,然後乖巧的將頭蜷縮在他雙腿上說“你若是讓我走,我邊走,你若是讓我留,我便留。”
穆鏡遲沒有像平日一樣將我給抱起來,而是低眸靜靜審視了我良久,他垂這冰冷的眸子問“你是真想留嗎?”
他問的極其小聲,我甚至像是有些沒聽清楚,剛想抬頭問他說什麼,可是半晌過後,他大手放在了我頭上,他指尖在我光亮的長發上細細撫摸著說“你聽過一個故事嗎?”
我沒有動,隻是安靜趴在他雙膝上說“姐夫說的是哪個故事。”
他說“蛇與農夫。”
我說“很小的時候周媽和我說過,怎的,姐夫為何突然問起了我這個。”
他笑著說“沒什麼,突然有點感慨。”他手指忽然抬起了我臉頰,眼睛裡恢複了平時的溫度,他說“後天就是你的生日,可有什麼心願?”
我想說話,他的指尖輕輕在我唇上一印,他溫聲說“先彆急著回答,想清楚了再告訴我,你應該清楚,在這個世上,你要什麼,我從來沒有不允的。”
“自由。”
穆鏡遲忽然一巴掌甩在了我臉上。
我整個人被他的力道打得摔在了地上,可是我沒有動,隻是保持摔倒在地的動作看向他,笑著看向他。
穆鏡遲臉上一點生氣的跡象也沒有,臉上是一潭死水。他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看向我,我仰著頭看向他,爐上的茶水仍舊在嘶鳴。
他的聲音無悲無喜的傳了過來“你走吧。”
我們都知道這一巴掌意味著什麼,可誰都沒有說破,這是他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是我想要的大禮,我自然是欣然接受,也如願以償,我從地下踉蹌的站了起來,然後捂著發紅的臉,笑著站在他麵前說“清野多謝姐夫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