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媽說了一聲是,王淑儀便拿著假發從樓下上來,到達穆鏡遲麵前說“先生,小姐要的東西買回來了。”
穆鏡遲接過,放在手上看了看,然後便又對我說“自己瞧瞧滿不滿意。”
我這才放下手上的筷子,從他手上接過,是我喜歡的款式,我也懶得遮掩,直接將帽子一拉扯,然後拿著假發便往頭上扣,王淑儀趕忙走上來替我整理著,帶了好久,我看了一眼鏡子內的自己,這才覺得和諧了一些,而且王淑儀買了很多款,各種各樣的發型都有,我反而覺得有趣的很,在鏡子前麵換來換去,穆鏡遲見我竟然玩得很開心,他站在我身後看了我一會兒,笑著對周媽說“看著點,彆讓她弄到傷口了。”
周媽小聲回了一聲“是。”
穆鏡遲便出了房門,去了隔壁的書房處理事情。
最後我選了一頂最為合適自己的,一直到十點的時候,周媽再次端著銀耳蓮子上來,她提醒我說“小姐,您不問了?”
我知道周媽說的是哪一件事情,我說“暫時先不問,不然適得其反。”
周媽說“那您打算什麼時候再問?”
我說“再等等。”我想了想,又說“周媽,我可以在這裡住多久?”
周媽說“袁家那邊倒是沒有打電話過來問,先生倒也沒有說。”
我沉默了一會兒,便對周媽說:“你去給碧玉還有青兒打一通電話,就說我要過幾天才能夠回去。”
周媽不知道我心裡是怎樣計劃的,她點點了頭,便立馬出了我房門。
這天晚上我便在這裡住下了,第二天早上穆鏡遲心情也還算不錯,一早來了我房間看了我一眼,不過那個時候我還昏昏欲睡的躺在床上,我聽見穆鏡遲問了丫鬟一句“小姐醒了嗎?”
那丫鬟對她說“小姐還沒醒呢。”
似乎是穆鏡遲靠近了我床邊,我腦袋上的假發被他剝落了下去,他手在我腦袋上摸了摸,便輕輕一笑,大約是丫鬟也瞧見了我的光頭,也在一旁笑著說“小姐本身就是個美人兒,以前固然是美的,如今少了頭發的遮擋,倒越發顯得五官標致了。”
穆鏡遲沒有說話,隻是手指在臉上摩挲著,好一會兒,他又替我將假發小心翼翼帶了上去,對丫鬟說“醒了,便讓她下樓用餐,彆準她賴床。”
丫鬟笑著說了一聲“是。”
穆鏡遲忽然傾身在鼻尖上吻了一下,臉上的憐愛之意不用言表,接著他又重新替我蓋好被子,起身看了我一會兒,這才從我房間離開。
等他一離開,我也醒的差不多了,將假發死死的捂在腦袋上,然後瞪了一眼站在我床邊上的丫鬟。
那丫鬟沒想到我會醒的這麼快,當即便問“小姐,可是餓了?”
我將被子蒙住腦袋,惡狠狠對丫鬟說“不餓。”
那丫鬟也不敢說什麼,隻能在一旁候著,沒多久周媽又走了上來,見我還賴在床上,當即便將我從被子內給拉了出來說“小姐,快起來,快起來,先生讓您下樓用早膳了。”
我懶懶散散,好一會兒,被周媽生拉硬拽的拽了起來
我整個人還有些暈暈乎乎,又被周媽給帶下了樓,穆鏡遲這個習慣還是沒有變過,他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必定是用完早膳便是坐在沙發上翻著報紙,可唯一不同的是,家裡多了個王芝芝,在屋內插著花,她坐在了穆鏡遲不遠的地方。
她見我醒了,便立馬放下手上的剪刀,笑著說“清野,你醒了?”
穆鏡遲沒有抬頭看我,而是翻著報紙輕笑問“洗漱了嗎?早餐已經放在餐廳了,趕緊去趁熱吃了。”
屋內來來回回都是丫鬟在打掃,外麵的陽光正好,在我印象中一向冷清的穆宅,倒是不知道從何時起,熱鬨了不少。
王芝芝見我站在那沒動,便又問“清野,要不然你告訴我,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
我立馬說了一句“不用了。”便直接去了餐廳,而王芝芝也沒有再追過來,而是又再次坐了下來,坐在穆鏡遲的不遠處,繼續插著花。
周媽跟在我身後,她見我心情似乎瞬間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在我坐在餐桌邊後,她替我盛著粥問“小姐,您不開心嗎?”
我從周媽手上把粥接過,淡聲問“有嗎?”
周媽點頭說“有,您剛才起床還好好的。”
我說“那是剛才起床。”
周媽見我語氣衝,也有些不敢開口。
過了一會兒,我問周媽“這個家確實沒有了我位置。”
周媽皺眉問“您為什麼會忽然這樣說?”
我沒有說話,又再一次沉默著。
周媽像是瞬間意識到了什麼,她問“您是因為王芝芝?”
我說“有嗎?”不過很快,我下意識攪拌著碗內的粥說“我本來就是個外人,王芝芝最起碼還是穆家的夫人,我呢,不過是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人,再怎麼樣,就像你們說的,如今不過是在節假日偶爾回來暫住的外姓人罷了。”
周媽說“您千萬彆這樣想,王芝芝是穆家的夫人不錯,可是她在這待了多長時間?您又在這裡待了多長時間?”
我說“她可以在穆家待一輩子,我呢?”我略帶嘲諷笑著說“十幾年去和一輩子相比,真是可笑的很。”
周媽說“雖然您現在是嫁出去了,可去王姑娘嫁進來,不還是要討好您嗎?可見在這個家裡,您不是個外人,想笑便笑,想哭自然能夠哭,對於先生,什麼話都能夠暢所欲言,可對於王姑娘不同,對先生說任何話,都是需要思慮再三的。”
周媽歎了一口氣說“如果拋開一些彆的不說,先生是真的很寵著您了,所以您千萬彆有這些不該想的想法,反而到時候又惹先生不高興了。”
我沒有再說話,隻是低頭吃著粥。
下午的時候,穆鏡遲在書房忙著,我倒是無聊的很,在樓上樓下走了好多遍,周媽見我是無聊了,便說“樓下廚房阿姨在做新的甜品,小姐要不要去試試?”
我坐在屋內的沙發上問“穆鏡遲忙完了嗎?”
周媽說“沒有呢,船廠公司的威廉夫人來了這裡,目前還在書房內和先生談事情。”
我說“威廉夫人?是個法國人?”
周媽笑著說“是的,是王姑娘的表弟帶過來,和先生談貸款的問題,那威廉女士是一家法國公司的,正和王姑娘的表弟進行合作。”
我說“穆鏡遲同意放款了?”
周媽說“倒也沒有,大約是來說好話的。”
我想了想,便也沒有再多問,而是對周媽說“我先去樓下瞧瞧,看廚房的阿姨做甜品做的怎樣。”
周媽便引著我下樓,之後我便一直在廚房跟著廚房內的阿姨們學著做甜品,差不多兩個小時,倒是特像模像樣做出了一些糕點,我又在廚房內坐了一會兒,發現樓上穆鏡遲書房還是沒有動靜,也沒見人下來,我便端起桌上的糕點上來樓,到達穆鏡遲
書房門口後,我輕輕用手敲了敲門,來看門的人是王淑儀,她見我站在門外喚了句“小姐?”
我笑著說“做了一些糕點,來送給威廉夫人的。”
大約是裡頭在談事情,她往裡頭瞧了一眼,不過很快她便說“您進來吧。”
接著她便將門徹底打開,我這才端著糕點走了進去,王芝芝在裡頭,還有一個男人,年紀大約是二十五六,年紀比穆鏡遲輕,穿的倒是一派新式青年的模樣,他身邊坐了一位女士,典型的法國女人,身材高挑,打扮得也非常優雅。
正用法文和穆鏡遲交談著,我聽了一兩句,說的都是一些他們公司前景的事情,大約是想用這種方式說服穆鏡遲給他們放這筆錢,而王姑娘的表弟,也在一旁想辦法插上一兩句話。
屋內的氣氛並不輕鬆,甚至還有些嚴肅,穆鏡遲坐在那像是認真聽,又像是沒有,目光時不時落在桌上那些文件資料上。
我怕吵到他們,將手上的糕點放在桌上後,正要走。
穆鏡遲忽然在我身後低聲喚了一句“清野。”
我聽到他喚我名字,動作立馬停了下來,看向他,他朝我招手說“過來。”
屋內所有人全都看向我,我緩慢的走了過去,坐在了他身邊,他手落在我頭上問“聽得懂法文?”
我點頭說“懂一些。”
穆鏡遲笑著拿起了桌上那些資料,給我看說“將這些資料看完。”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不過還是按照他給我的東西,放在手上看了一眼,那些資料是一家公司的負債表,真是負債累累,連我這個外行人看都慘不忍睹的很。
他問“如果你是穆氏負責人,你會把錢給這樣一所公司嗎。”
所有人全都看向我,包括王芝芝還有王芝芝的表弟,我不清楚穆鏡遲為什麼會問我這個問題,不過在他們的視線下,我還是如實的搖頭說“不會。”
他溫柔的凝視我問“為什麼。”
我說“這家公司毫無前景可言,入不敷出,對於銀行來說,撥款給他們,並不算保險,反而是冒險,而且穆氏已經貸了兩筆巨款,可是這家公司卻一分都未歸還,若是我,不會再下放第三筆款,除非對方現將前兩筆貸款補齊。”
我不知道自己的話有沒有說錯話,隻是將自己看明白的說出來而已。
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臉色有些難看,剛想說什麼,便被王芝芝一把給捏住了。
穆鏡遲端起桌上的咖啡對王芝芝的表弟,淡笑說“她說的話,便是我想說的話,奉賢,按道理說,你和你表姐的關係,這筆錢,穆家應該給你貸,甚至是毫不猶豫,不過你應該也記得,從上半年開始,我便已經念在你表姐的麵子上,給你放了兩筆款,可是時間不僅逾期,這兩筆款,你一分都未還上,我穆鏡遲不是做慈善,我問你,你遲遲不填上這筆錢,讓我這個表姐夫,該如何替你填上銀行的空缺。”
穆鏡遲問的很直白,王芝芝想了想又立馬對她表弟陳奉賢說“奉賢,要不,你先把前麵的錢給填上?你表姐夫說的沒錯,這已經是第三回了,可是你前兩回的錢,都一分未還,若是再繼續貸你第三筆,顯然也是沒這個道理的。”
陳奉賢皺眉頭說“表姐,若是我有錢,我就不會來找姐夫了,前麵兩筆款我是絕對不會賴的,可是姐夫也不該一起訴訟將我訴上公堂,怎麼說我也是您的表弟。”
穆鏡遲聽了這話,臉上帶著淡淡笑意問“這麼說,倒像是我的錯了?”
陳奉賢說“姐夫,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
王芝芝見穆鏡遲似乎有些生氣的跡象,立馬又說“奉獻,現在說太多也沒用,你姐夫說過,你先還上第一筆,其餘一切便好說。”
陳奉賢說“姐,我是真沒錢,現在正是公司關鍵時候,我說過,隻要姐夫給我這最後一筆款,前兩筆我一定一次還上。”
陳奉賢說得無比誠懇,眼裡滿是哀求的看向王芝芝,倒是將王芝芝看得陣陣為難了,她又看向穆鏡遲說“鏡遲要不,你先把訴訟給撤了,至於貸款的事情……”
她話還沒說完,我對王芝芝說“小姨,做生意向來講究個公司分明,您這樣不就顯得有些不公私分明了嗎?是你表弟先不還錢在先,若是第三筆款再貸給他,他要是第三筆都還不還呢?您做擔保嗎?”
王芝芝沒想到我竟然會出麵來乾涉這件事情,王芝芝的表弟陳奉賢似乎忍我很久了,他問“你是誰?三番兩次在這插什麼嘴?”
陳奉賢如此大聲說話,讓穆鏡遲的目光瞬間也落在了他身上,王芝芝立馬拉了他一下,甚至有點發怒的說“你閉嘴,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陳奉賢像是瞬間認出了我,他皺眉說“是你?!”
我說“你認識我?”
陳奉賢說“你是陸家人,你怎麼住在我表姐家?”
這句話倒是讓我不說話了,我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穆鏡遲臉色放下手上的咖啡杯,打量了陳奉賢兩眼說“你在和誰說這樣的話。”
陳奉賢說“姐夫,她不過是個外姓人,憑什麼在這裡說這些?”
穆鏡遲嘴角的笑收斂了些,他看向王淑儀說“怎麼,你是和他們如此介紹清野的。”
沒有質問,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倒是將王淑儀問的開不了口,王芝芝說“鏡遲,你彆誤會,隻是奉賢沒怎麼見過清野,所以……”
穆鏡遲打斷說“不用說太多,我從來不和外姓人講情麵。”他對周管家說“送客。”
接著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書房門走出,我見穆鏡遲走了,我也起身站了起來,朝著那陳奉賢吐了吐舌頭說“我們都是外姓人呢,陳先生。”
話才剛說完,穆鏡遲見我沒有跟上來,忽然停下腳步看向書房內的我說“囡囡,過來。”
我立馬收斂好臉色,也懶得跟他計較,便迅速朝穆鏡遲跑去,他牽住我手,帶我繼續朝外走。
那個陳奉賢還一臉摸不清楚頭腦的說“表姐,我剛才說錯什麼了嗎?怎麼姐夫一下就生氣了。”
王芝芝冷冰冰的看著他,沒有說話,也起身從沙發站了起來,出了書房。
等到達我房間後,穆鏡遲心情依舊不錯,我跟在他身邊說“那個陳奉賢真是得寸進尺,姐夫,你可和我說過,作為生意人利益至上,賠本生意是絕對不能做的,你可不準再貸給他。”
他帶著我在沙發上坐下,這個時候周媽也跟著進來,在一旁說“夫人的表弟說話也真是過分的很,竟然說小姐是個外人。”
我聽到周媽這句話,便拿了一個抱枕靠在沙發上說“本來就是啊,反正他又沒說錯。”
我撇了穆鏡遲一眼,他知道我這句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他撅住我下巴,挑眉問“不如叫穆清野如何,嗯?”過了半晌,他輕笑說“以前一直擔心你學業方麵的事情,現在看來能夠看懂負債表,倒讓我放心不少。”
我聽他意思,好像還真打算要把他的一切給我一般,我下意識的說了句“我看得懂有什麼用,反正你的也不會是我的,王芝芝不是要給你生孩子嗎?”
我將臉彆過去,扯著抱枕上的流蘇說“反正他們都說,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我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