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儀最後從地下狼狽的爬了起來,緊接著,她在丫鬟們的注視下,離開了病房。
那天起,王淑儀倒再未出現在我麵前,我在病房內安心養著胎,不過,我未曾想到,在我安心養著的這段日子,這間病房倒是來了不少的官太太,認識的,不認識的,均是來和我攀關係的。
以前我在穆家當小姐的時候,還未有這麼多人巴結,未曾想,一聽我懷了穆鏡遲的孩子,當穆家的姨太太了,倒是一個兩個來得無比的勤快。
果然,這就是外人跟穆家自家人的區彆,更可笑的是,那些來拜訪的人,並未覺得這樁親事有多麼的荒唐,反而用上了各種讚美之詞,比如,什麼天造地設,什麼金玉良緣,什麼登對般配,多麼華麗多麼美好的詞,她們都敢用。
有時候我還是挺佩服那些夫人們的學識的,有些詞彙我是聽都未曾聽過。
時間過的很快,孩子差不多兩個月進入穩定期後,醫生不再建議我在醫院住院,因為孕婦長期在醫院住,對心境會有很大的影響
,所以在醫生給我開了出院證明後,我人便被接回了穆家。
車子到達穆家後,新請來的婆子便來到我身邊,小心翼翼將我從車上扶了下來,我捂著小腹抬頭一看,才發現穆家竟然已經張燈結彩了,屋簷外麵掛著紅綢。
那婆子嘴喜的很,她笑著說“您瞧著,這紅綢前幾天就掛上了,可見先生對您和孩子的重視,過幾日便是您過門的日子,這幾天啊,您可要小心著身子。”
我沒想到一切來得這麼快,倒也未說什麼,便任由婆子從外頭扶了進去,到達裡頭後,王芝芝正帶著丫鬟站在那。
婆子一瞧見是她,便立馬停了下來,趕忙在王芝芝麵前行了一禮,喚了聲“夫人。”
王芝芝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聽見,站在那一直都沒有反應,也沒有讓那婆子起身,而是過了好半晌,她才帶著笑看向那婆子說“起來吧,你這婆子還算懂規矩,知道什麼是大,什麼是小。”
婆子笑著說“夫人謬讚了,婆子雖然老了,不過還不糊塗,您啊和姨娘好比日月。”
這婆子人還算聰明,倒是兩方都不得罪,王芝芝卻像是有意刁難,她皮笑肉不笑的問“哦?那你說說,誰是日,誰又是月?”
這話倒是把婆子給問住了,她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王芝芝,然後又看向我,她立馬低下頭說“這……這……”
她這了許久,顯然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王芝芝在那冷笑,然後又看向我說“怎麼,婆子都在你前頭給你做了規矩,你該做什麼,還需要人提醒嗎?”
丫鬟下人們,都從這其中聞到戰火和硝煙,她們均都低著頭。
我站在那沒有動,過了好半晌,我便朝王芝芝行了一禮說“妹妹給姐姐在這行禮了。”
王芝芝在聽到我這話,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說“現在你不再是穆家的小姐,而是先生的女人,所以你的一言一行,都得行為規範,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瘋瘋癲癲沒個規矩。”
我頷首低頭謙虛的聽著。
王芝芝在那訓完話,便沒有再看我,帶著丫鬟和婆子從我身邊走了過去,我身邊的婆子見她終於走了後,才對我說“姨娘,咱們上樓吧,您身子才剛好,還是多休息為主。”
我笑了兩聲,便讓婆子將我扶上了樓。
如萍和春兒被撥到我身邊當貼身丫鬟,我回來的那天穆鏡遲未在家,一直到晚上,他的車子才從外麵開了進來,之後便從外麵走了進來。
我房間已經布置成婚房模樣,床上是喜被跟紅帳子,窗戶上貼著一排排的喜字,我正坐在那看向這一切時,穆鏡遲從樓上走到了我房間。
丫鬟和婆子們一瞧見他來了,便立馬喚了聲先生,我這才扭頭看了過去,穆鏡遲正站在門口。
現在是晚上八點了,春兒便趕忙問“先生,您可用了晚膳?”
穆鏡遲對春兒說“外頭用了。”
春兒立馬笑著說“那您今日是留在小……”她話才出半個字,立馬意識過來說錯了話,趕忙改口說“您今日是留宿在我們姨娘這嗎?先生。”
連婆子都看向他,不過穆鏡遲站在門口幾秒,便說“不了,還有公事,睡書房。”接著,他便從門口離開了。
春兒以為穆鏡遲會在我這休息,未曾想他,他竟然想都未想拒絕了。
穆鏡遲走後,春兒便來到我身邊說“先生想必是有些累了。”婆子也趕忙笑著說“哎呦,春兒姑娘啊,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不懂習俗,新娘子都還未入門,怎能同床而眠呢,這是不吉利的,先生是懂這些,所以才拒絕的。”
春兒問婆子說“真的嗎?”
婆子當即點頭說“是的。”她又曖昧的笑著說“而且姨娘才剛回來,又懷著孕,不待在一起也是為了孩子著想,畢竟年輕人心火旺。”
春兒意識過來婆子話內的意思,當即便羞紅了臉,跺腳喚了句“李媽媽!您、您真是不燥!”
那婆子大笑著,笑了好一會兒才朝我走了過來,在我身邊說“姨娘,時間不早了,咱們先洗漱吧。”
我點了點頭,讓那婆子扶著我進了屋。
因為我身份特殊,穆家這邊沒有大操辦,不過是掛了紅綢意思意思,算是把我迎娶進門了,我也沒有什麼親人,宴席都未有,場麵極其的簡便,當天晚上洞房的時候,王芝芝很識趣,一早回了自己房間,而穆鏡遲也未再去書房,而是來了我房間。
我腦袋上蓋著紅綢,紅綢下麵站著丫鬟和喜婆們的腳,接著,穆鏡遲的腳步聲從外頭傳了進來,他的半截長衫出現在我視線內,本來房間內吵吵鬨鬨的,在他進來後,竟然是安靜異常。
我坐在那沒有動,站在我麵前人沒動,不知道過了多久,婆子將稱心如意鉤交到了穆鏡遲手上,穆鏡遲接過便將我頭頂的紅綢子給揭了起來,他站在了我麵前看了我良久,我也看著他。
我很少見穆鏡遲穿過這麼張揚的顏色,紅色穿在他身上竟然也是如此的契合。
他將稱心如意鉤遞給旁邊的喜婆後,便沒多少表情說了句“都下去吧。”
那喜婆手上還端著交杯酒,以為是穆鏡遲忘了這環節,趕忙提醒說“先生,還有交杯——”
話未說完,穆鏡遲打斷說“不用了,下去吧。”
喜婆以為是穆鏡遲不了解這其中的意思,便又解釋說“先生,合巹之久代表你中我有,我中有你的意思,是個好寓意,新婚夫妻,是都不能少這個步驟的,要不您和姨娘……”
喜婆說到這裡,語調漸漸弱了下來,因為她發現穆鏡遲站在那,一直都沒多少表情,這才意識到,自己多嘴了,便趕忙我帶著丫鬟們退了出去。
那杯合巹酒,自然也被端了下去。
房間瞬間空了下來,丫鬟們在外頭將門給帶關,屋內隻剩下我和穆鏡遲。
穆鏡遲雷似乎是累極了,等丫鬟們一走,便解著衣服,接著他將那一身喜服往床上一丟,便去了浴室。
屋內燃著紅燭,罩在穆鏡遲在床上的那身新郎服上,上麵繡得精致交頸鴛鴦,倒顯得虛虛實實的很。
我手在上頭輕輕撫摸了一圈,絲線的觸感是冰涼的,猶如這一室冰冷的燈火。
水聲淅淅瀝瀝響了大約二十幾分鐘,聲音終於戛然而止後,我手緩慢從衣服的交頸鴛鴦上收了回來,下一秒,穆鏡遲從裡頭走出來,他換上了睡袍,頭發上掛著水珠,穆鏡遲擦拭著頭發,半乾後,他才將毛巾放在了一旁,緊接著,他朝床邊走來,整個人躺在床上後,他拿起了床邊的書,翻了好一會兒,見我坐在那一直沒有動,便說“不早了,洗漱吧。”
我並沒有回應他,他便繼續在那翻著手上書本,我過了一會兒才笨拙的從床上爬了起來,穿著那身極其繁瑣的衣服進了浴室,到達裡頭後,我便開始解著,可解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衣服太過複雜,來回幾次都沒解得開。
我在裡有沒有喊任何人,
一個人在那解了很久後,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緊接著穆鏡遲的聲音從外麵傳了進來,他說“開門。”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警惕的看了一會兒,最後想了想我現在懷著孕,他能夠對我做什麼,便走過去將門給拉開了,接著,穆鏡遲從外頭走了進來,他到達裡頭後,見我衣服脫了這麼久還是脫到一半的位置,便將我拽了過來,在後背替我解著喜服上的扣子,解了好一會兒,當衣服終於被解開後,他把喜服從我身上給褪了下來,我身上僅著一件肚兜,肚兜下麵是微凸的小腹,穆鏡遲盯著那團微凸的地方看了良久,便又替我將身上的肚兜給解了下來,他手指在那小腹上輕輕撫摸了兩下,好半晌,他神色竟然難得柔和了下來,手指從我微凸著的小腹上離開後,便帶著我去了浴缸內,因為比較滑,他把扶了進去,之後他替我將水溫度調高,這才覺得差不多離開了浴室,
等他離開,我也盯著小腹看了一會兒,我沒想到兩個月後,肚子竟然會凸了起來,像是一團肉盤在了裡頭。
我在浴室內清洗了好一會兒,等我從裡頭出來後,穆鏡遲還躺在床上翻書,大約是在等我,屋內的燈都還沒滅,我爬到他身邊躺了下來,中間和他的距離隔得遠遠的,可以再塞下一個人。
穆鏡遲在我躺下後的十分鐘,這才合上了手上那本書,接著,他將床邊的燈光給關了,屋內隻有那兩盞龍鳳紅燭在黑暗裡晃動著。
穆鏡遲躺下後,顯得很平靜,他睡覺向來悄無聲息,我不知道他是否有睡著,自己反而一直在那長大眼睛等著頭頂的紅綢。
我從來未想過,自己竟然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和穆鏡遲躺在同一張床上,我的小腹中,還躺著一個屬於他的孩子,我從未想過。
我不知道自己盯著頭頂的紅綢看了多久了,之後睡意襲來,我有些沒抵抗住,便開始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這一覺睡了多久,等再次睜開眼時,懷中正抱著喜被,丫鬟婆子們全都站在我床邊,我迷迷糊糊從床邊坐了起來,第一反應便是去看身邊的人,才發現穆鏡遲已經不見了。
這個時候婆子笑著說“姨娘,已經十點了,先生在樓下餐廳呢,您該起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自己睡過頭,昨天果然折騰得太累了,我沒有說話,丫鬟婆子便將我從那扶了起來。
之後洗漱完,婆子又扶著我下了樓,到達樓下餐廳時,王芝芝跟穆鏡遲果然已經坐在樓下了,餐廳內基本沒人說話,穆鏡遲沒說話,王芝芝更沒說話,極其的安靜,隻聽見丫鬟們小心翼翼擺放餐盤的聲音。
婆子扶著我到達餐桌邊,我剛想入座,誰知道婆子卻在這個時候說“姨娘,還不行,您還沒敬請安茶呢。”
婆子的話說完,丫鬟們便請安茶遞到我旁邊,示意我敬給王芝芝。
王芝芝坐在那瞧著我,似乎也等著我進行表示。
我未曾想,竟然還有這種禮儀,我站在那許久都未動,丫鬟婆子也不敢催促我,隻能在那等著。
倒是穆鏡遲看了我一眼,他放下手上的報紙說“隻是一種禮儀,行吧。”
他這話出來,我倒也沒再計較,當初在進門的第一天,我能夠聽得下去她的訓斥,這杯茶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
我便接過那杯茶朝王芝芝端了過去,王芝芝看了良久,便笑著說“本來妹妹懷有身孕,這種禮該罷就罷,不過既然妹妹如此看得起我,那我便接過這杯茶就是。”
她從我手上接過茶杯,又說“我沒什麼話給妹妹傳授的,隻希望妹妹和我,能夠好好侍奉我們共同的丈夫,一家人和和美美便可,我不要求多的。”
聽到王芝芝這句話,我低著身子,一副認真聽取的模樣,說了個“是。”字。
王芝芝說完後,便笑著將那杯茶一飲而儘,然後又看向了穆鏡遲,見穆鏡遲未多說什麼,這才將杯子還給了丫鬟。
儀式完成後,穆鏡遲才對我說“坐下吧。”
婆子這才將我扶入了座位,之後餐桌上仍舊是安靜的,沒人說話,王芝芝異常的沉默,隻是不斷默然的吃著,正塞了好一會兒時,穆鏡遲替她夾了一小塊魚肉在碗內,王芝芝往嘴內塞東西的動作驟然一停,半晌,穆鏡遲說“委屈了。”
三個字,讓王芝芝好半晌都沒有動,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儘量忍住自己情緒笑著說“這是我的職責,我知曉的。”
穆鏡遲淡聲嗯了一句,然後又看向我,不過他未在說話,隻是安靜的用著餐。
這頓飯結束得很快,用完餐後,穆鏡遲要去趟總統府,所以沒在家裡停留,穿上大衣便彎身進入了車內,之後車子便開離了。
王芝芝送著穆鏡遲離開後,回頭看了我一眼,她沒說話,彆過我,從丫鬟手上抱過風兒,便帶著風兒上了樓。
王芝芝走後,我便笑了兩聲也上了樓,到達房間後,春兒在我旁邊笑著說“先生今天早上可是陪您到早上八點才起的,先生可從沒這麼遲起過。”
我躺在床上沒說話,婆子又說“可不是,夫人今早臉色不好,大約也是因為這點,姨娘現在的身份不同以前,姨娘更要比以前守規矩的好。”
春兒和那婆子在那你一言,我一語,我要聽不聽,這個時候,我門口搖搖晃晃走進來一個小孩,那孩子才一歲,樣子有點眼熟,我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朝那孩子走了過去,我抱住他大喊了一聲“袁序!”
我將袁序抱在懷中,他還有些認得我,也不排斥,隻是任由我抱著,口裡咿咿呀呀喊著“媽媽,媽媽。”
他拉著我朝樓下走,我們兩個人還沒走多遠,誰知道王芝芝便從房間內走了出來,她一見袁序在那拉著我,當即凶狠的說了一句“袁序!你過來!”
袁序嚇了一跳,回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王芝芝身上,當即整個身子便往我懷中一撲,王芝芝衝過來,立馬便想將袁序從我手上抱走,不過她才走到我麵前,因為有些防範到丫鬟都在旁邊,她又硬生生立馬停了下來,離我有一段距離後,她站在我麵前,又克製自己柔和著聲音說“袁序,你來姨奶奶這邊。”
袁序並不怎麼認識王芝芝,所以有些懼怕於她,他沒有動依舊抱著我,手拉著我說“找媽媽,我要找、找媽媽!”
他是認識我的,我明白他的意圖,便立馬蹲了下來,蹲在他麵前,和他平視說“袁序,乖,你先跟姨姨在這好不好?我們之後再去找媽媽。”
他哭著搖頭,他隻會短短的一句話,他說“不行,不行,姨姨。”
他搖著頭,又開始把我往後拉,王芝芝見袁序竟然如此不聽她話,越發來氣了,也顧不得丫鬟們站在一旁,她竟然衝過來,直接把袁序從我懷中奪了過去。我一個沒站穩,往後退了好幾步,丫鬟婆子全都發出驚呼聲,她們迅速扶住了我。
抱住袁序的王芝芝被我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瞧著我,見我竟然站穩了後,她又鬆了一口氣,可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眼睛裡似乎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不過,很快她便收斂過來,似乎怕我訛她,當即話也不說,抱著孩子便帶著往房間走,丫鬟婆子見她走了,自然也快速跟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