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無限式神!
女傭拿來一束黑百合,放在茶案上,又轉身離開。
穀村夫人沒給笠原深繪裡沏茶,笠原深繪裡眼裡的警惕氣氛一點也沒散去,藤原臨也也無意去驅散。不久後,太陽西斜了點,陽光從窗戶照進來,使得原本微暗的茶室裡變得明亮溫和起來,連黑百合的氣息也濃鬱了點。
籠罩在斜陽當中,穀村夫人的頭發顯得更黑亮,甚至連眉毛、睫毛都顯得鮮豔了許多。
藤原臨也默默吃了幾塊藕餅,才開口問“夫人收購那麼多黃鬆玉,隻是為了構築結界放蛇鼠蚊蟲嗎?”
“是啊,是的。大概是在一個多月前我才知道黃鬆玉的作用,倘若妾身的需求和你們有衝突了,懇求您原諒妾身,讓妾身在這和您說一聲‘對不起’。”說著,穀村夫人又站了起來,彎腰鞠躬,舉止言談都挑不出毛病。
“沒什麼,不用這麼緊張。”藤原臨也像是要讓她放鬆似的笑了笑,“配合我們調查就行,沒多嚴重。”
穀村夫人咬了咬嘴唇“謝謝。”
說完後,重新坐下來。她身穿漆黑的喪服,但腳趾甲和手指甲卻塗著鮮豔殷紅的指甲油,顏色不是很協調;大衣下擺鬆開時,露出的那雙小腿,很有力量感。
“我這邊想要了解一些事。”藤原臨也微笑著問,“穀村夫人是有什麼仇家嗎?我看昨晚您身邊有很強的護衛力量,不像是有錢就可以有的規格。”
穀村夫人像是尋求安慰般把視線轉向丈夫的遺像看了眼,然後再度看回藤原臨也,輕咬著嘴唇“妾身的丈夫是遭遇暗殺而死的,時間才剛過去兩個月,妾身擔心會他們還會再來,因此一直不敢放鬆警惕。至於藤原君說的規格,也不是妾身擁有的,而是妾身家族的力量。”
“丈夫的死有調查結果嗎?”藤原臨也問。
“沒有……抱歉,我不想談起這件傷心事。”穀村夫人微微搖了搖頭,什麼都不說了,隻是微微抽泣了起來。
“夫人節哀,我們先到外麵等一會兒。”藤原臨也站起來,和笠原深繪裡走出茶室。時間來到了下午三點陽光還是很毒辣,風微微搖曳著屋子四周的鬆林,葉片落在密密麻麻的草叢中。
回廊上的竹板,也被仲夏的陽光曬得熱騰騰的,藤原臨也往那一坐,感覺有點燙屁股。
“穀村家是栃木縣的一個舊豪族,在當地影響很大,政界和商界都有人,但沒和超凡世界有關聯。”笠原深繪裡在他旁邊站著,透過林間看大海,“這位穀村夫人是現任家主最小的女兒,很正常地長大上學,丈夫是入贅進來的。從官方層麵可以調查到的資料來看,沒有任何異常。”
“我感覺她隻是個小角色。”藤原臨也說道,“區區3000多克黃鬆玉,不至於讓一個大人物親自跑一趟,還是從一個月前就開始布局。”
“這點我和你的想法一致。”
“黃鬆玉運出去了嗎?”
“應該沒有,我……”說到這,笠原深繪裡閉上嘴,女傭從兩人身前走過,進入茶室。
視線追隨著女傭的身影,等她進入茶室後,笠原深繪裡用穩穩當當的語氣說“昨晚的事情發生後,穀村夫人就一直在這棟房子裡,沒踏出去過一步。就連這個女傭,也是今天才過來的,進來後同樣沒與外界接觸過。”
“這裡有九課的人嗎?”藤原臨也視線環繞四周一圈。
這棟小樓處於山腰的開闊地帶,山林鬱鬱蔥蔥,不遠處有一道山泉形成的瀑布傾瀉而下,其生機勃發的水珠子飛濺成一道白線,流水聲嘩啦啦地響徹山間。
“有的,就在這些位置。”笠原深繪裡用手指了幾個方向。
藤原臨也看過去,仔細分辨。
憑借他出色的視力,也需要費一番功夫才能找到隱藏在山林裡的九課探員。
“沒運出去就好。”他伸了個懶腰,笑著說,“回頭讓母親大人打錢,我把黃鬆玉全部買回來就行。”
笠原深繪裡低頭,嘴唇宛若漣漪一般顫抖起來,接著斜向一方,是一種嘲諷的弧度。於是乎她的聲音裡也開始帶有輕微的戲謔的味道。
“那是我的母親大人,請你自重。”
“喲,姐姐理解錯了。”藤原臨也同樣戲謔道,“我說的是星見母親,不是笠原母親。”
笠原深繪裡深吸一口氣。
腳底略微抬高,猶豫著要不要踹他第二腳。
“老是踹人可不淑女。”藤原臨也瞅著她的高跟鞋,“再說了,這麼漂亮的鞋子踹過來,對我來說可是一種獎勵,你當真那麼想獎勵我?”
笠原深繪裡撅了撅嘴,歎了口氣。
“遲到有天要把你毒成啞巴。”她嘀咕了句,雙手攏住裙擺坐下來。
盛夏午後的山林,空氣新鮮得讓人吃驚,天空仿佛穿透了一般高遠,露出來的肌膚可以無礙地感受陽光的熱量。耳邊不時傳來高亢的鳥鳴聲,卻看不見鳥兒的蹤影。
“美的景色是地獄啊!”藤原臨也意味不明地說道。
笠原深繪裡覺得他這話又是亂說的,可能還是在逗她。可她又下意識當真了,試圖把眼前的景色當做地獄來觀賞。在眼前一片翠綠、寂靜、漫不經心的風景中,明明是美好在搖曳著,與地獄又何乾?
“你相信惡魔麼?”藤原臨也問。
“長角的惡魔麼?”
“沒錯。”
“如果把惡比喻作惡魔,當然能夠相信。”
“那要是現實中有形態的惡魔呢?”
“不管怎樣,我們說的不過是假設。要是這麼探究下去,就需要具體的例子。就像橋需要橋墩來支撐一樣。”笠原深繪裡像個理科生那樣,神情嚴肅地說“假設的東西越深入的話就會變得弱,得出的結論也會變得漫無邊際。”
“我感覺黑百合就是具體例子。”藤原臨也說道。
“你這樣恐怕不適合當執法人員!”笠原深繪裡一本正經地說。
“是嗎?”
“法律這東西,一言以蔽之,是司掌人間事的。在我們這個世界裡,陰即陰,陽即陽,我即我,彼即彼。所謂‘我即我彼即彼,秋日正西垂’。”笠原深繪裡說到這,停頓一會兒,低著頭像檢查指甲上的指甲油一樣看著手指尖。
指甲油的顏色稍微淡一點的粉色,塗得很完美。藤原臨也心想這絕對是用了妹妹的指甲油,如果不是,他就戒色一個月。
思考了一會,笠原深繪裡才繼續說道“可你不屬於這個世界。你屬於的是其上或其下。”
“其上或其下?”藤原臨也出於單純的好奇心問。
“上則上,該下則下。該上之時,瞄準最高的塔上到塔尖;該下之時,找到最深的井下到井底。”笠原深繪裡盯視一會自己的指甲,把手插進兜裡。“我即彼彼即我。春宵何悠悠,舍莪方有我。”
說這話時,她的神情極其肅然。
但藤原臨也知道她是忍笑。
從她那忽然變得靈動的眸子和輕微顫動的肩膀可以看出,她學會了怎麼說些咋聽上去很有道理的話來逗人。
“你學壞了啊!”他笑著罵道。
“哼!”
笠原深繪裡表情頗為冷傲。
她就那麼坐在身邊,像隻修長孤高的鳥一般擰著脖子,視線淡然地看著藤原臨也。
“走吧,先回去找穀村夫人。”藤原臨也站起來,往茶室走回去,“把黃鬆玉的事情先搞定,再讓兩位理事長出麵,重新把夏祭辦起來。花了那麼多錢,可不能浪費了……”
“民眾那邊還需要再安撫才行。”
“那就是你們九課的工作啦。”
“提醒藤原先生一下,您也是九課的探員。”
“哦,差點忘了。那麼隊長大人,這次的時間該用什麼方法瞞過去呢?”
“拍電影。”
“好老套,沒新意!”
“你想一個?”
“……拍電影好啊,我最喜歡拍電影了。”
種著許多矮樹的寂靜的庭院裡,兩人說著話,並肩走過鋪滿陽光的回廊。透過敞開的窗戶,可以看到茶室一角的壁龕和百寶架。這裡似乎經常舉辦供佛的茶會,所以鋪著鮮豔的緋紅色地毯,茶室內跪坐著的穀村太太映入眼簾的。
“等一下。”藤原臨也忽然停下來。
笠原深繪裡明白他的意思,稍稍彎下腰,透過窗戶往裡看。
一個身穿和服的女人從裡間走了出來,正襟危坐地麵對著穀村夫人。兩人紋絲不動,久久地相對而坐。
“是那名女傭。”藤原臨也壓低聲音說。
笠原深繪裡目不轉睛,將胸口緊緊壓在窗口的欄杆上“這名女傭有點奇怪,從剛才我就發現她的視線裡沒有那種看主人家的敬畏。”
“我覺得有點麵熟,好像在哪見過這女傭。”
“凡是漂亮的女人你都覺得麵熟是吧?”
“……我是在說正經事!”
笠原深繪裡把手指放在唇邊“噓!”
嗯。
姐姐不想聽妹夫的解釋。
就在這時,穀村夫人忽然起身走進裡間,隔了許久才端著一個茶碗折回來。微風吹拂著她的黑色喪服的袖子,畫麵淒美哀豔。端著茶碗回來後,她按茶道的方式點了一盞茶後,又回到原來的地方跪坐下來。
女傭嘴唇蠕動了幾下,似乎在說什麼,穀村夫人深深地低下頭來。
這段沉默的時間令人感到異樣的長,異樣的緊張……但之後發生的事,更是令人難以置信。穀村夫人保持端莊的坐姿,冷不防地伸手解開腰帶。
“呲——”
藤原臨也良好的聽覺,甚至能聽到腰帶裡側拉出絹帶時的摩擦聲。
緊接著,穀村夫人又解開了領口,胸前白皙。她彎腰跪著,一隻手托住放入到深黑色的茶碗裡麵。
這場景,把藤原臨也和笠原深繪裡都看呆了。
此時此刻,兩人的腦海裡,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母乳在黑色茶碗內側的冒泡的綠茶中攪拌的畫麵,混濁了的茶水泛起白色泡沫……
女傭端起茶碗,將這奇怪的茶一飲而儘。
然後,穀村夫人才直起腰,胸口也被隱蔽起來了。
午後陽光映照著她的臉頰,比之前要顯得格外蒼白,她的肌膚幾乎沒有血色,像是抽乾了全身的能量那樣,細小的鼻梁上也湧起了許多小皺紋。她用疲憊的眼神膘了一下窗口,旋即又像沉入混濁的無底深淵般低下頭來。
接著,女傭離開茶室,與看傻眼了的兩人擦肩而過。
笠原深繪裡轉動視線,凝視藤原臨也。她剛要離開去外麵走幾圈消化一下剛才看到的東西,藤原臨也便製止道“一起進去”。她感到有點為難,臉頰紅了。但還是低著頭乖巧地跟著藤原臨也重新回到茶室,跪坐下來後,低垂的眉毛很美。
“讓你們見笑了。”穀村夫人拿出厚毛巾把臉上的汗細細擦拭去,然後像是冥想一般閉了一會眼睛,她漆黑喪服的下擺掀開了,肌膚白皙的大腿攤在緋色的地毯上,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妾身三個月大的孩子,和丈夫一起去世了,不這樣的話,脹痛很難受。”
說完後,穀村夫人的臉色明顯還有些不舒服,嘴巴不自然地顫動不已,眉心蹙緊,打破了臉部原本的協調與平衡。
人家敢當麵做,就不怕露出破綻,藤原臨也沒在這件事上糾結,直接了當地問“黃鬆玉還在嗎?我需要全部拿回來,按照你買的價格。”
“當然了,妾身一克都還沒有用。”穀村夫人兩掌心圍住漆黑的茶碗,朝外麵喊了聲,“靜夏,麻煩把黃鬆玉拿過來。”
很快,女傭端著一個木盒進來,放到桌麵後又退了出去。
風吹來擺起窗簾,穀村夫人用手撥了撥劉海,把手放在盒子上,接著說道“總共3806克,合計4億1800萬円。”
“稍後給您轉賬。”藤原臨也伸手想要接過木盒。
“不行,我隻要現金。”穀村夫人搖頭拒絕。
藤原臨也皺眉不語。
誰沒事乾會帶4億多現金在身上啊。
“讓我們先看一下。”笠原深繪裡出聲道。
穀村夫人略一遲疑,還是打開了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