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傷亡比例要比想象中好上無數倍後，李牧在慶幸的同時，卻也有著更大的憂慮。
他看著周遭士兵們那垂頭喪氣的模樣，就仿佛是在一場殲滅戰中僥幸逃出一般，麻木，喪氣，不知所措。
原本在他的帶領下敢於向任何敵人亮劍的勇士們，在這一刻仿佛失去了靈魂與信仰。
軍魂沒了！
這一支趙國最精銳的部隊廢了！
李牧深歎了一口氣。
他不怪他們，他們已經很優秀了，麵對這樣的敵人，仿佛就是在直麵神話，他很明白，剛剛那一刻，在那個自命天命的神女麵前，再偉大的勇士也會失去勇氣！
哪怕是他李牧，在對方喊出‘從今以後一萬年舞驚鴻！’後，也同樣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源自本能的顫栗。
數萬人就在他眼前被對方的氣勢所震暈！
這對於所有人的震撼，甚至要更甚於一人摧城一己破軍！
李牧無力的擺擺手，興意闌珊“傳令下去，防範秦兵偷襲，但如果他們要走，就放行吧，所有人不得阻攔。”
“得令。”
“是。”
副將們也都一副有氣無力的搭話後，開始落實李牧的命令。
與李牧猜測的一樣，秦軍一方也完全沒有要打的意思了，他們半斤八兩。
士兵們頂著疲倦的精神，背起暈過去的袍澤們，伴著對於未來的迷惘，迫切想要回到故土。
收攏衰兵後，王卉陰沉著臉，遠遠對著李牧拱手一禮，便下令全軍撤離，隻留下一地狼藉。
在確定秦兵離開後，李牧拖著疲憊的身體走上城頭廢墟並一屁股坐在那裡。
他真的太累了，這短短兩個時辰的戰事，比他連續打了幾個月的仗都累。
身體、精神、內力、認知，統統都感到由衷的虛弱，可謂真正意義上的身心俱疲。
向後一仰躺在石硨上，李牧看向天空，目光逐漸走遠。
作為一名武將，與這種能以一己之力打敗軍隊的強者出生在一個時代，不得不說這就是一個悲劇。
他忽然想起曾經一人，他們趙人最為憎恨的敵人，那個殺神，無敵了一代，最終卻敗給了王命。
“如果是你，聽到今天這種話，會不會有不同的選擇呢。”
李牧自嘲，也許今日之後，這個天下將會逐漸迎來一場劇變，而他卻是第一批見證它的人！
陸陸續續，那些昏迷的士兵們逐漸醒來，而周圍區域的各種動物們，也紛紛從恐懼中蘇醒。
直麵霸王色後會不會給他們造成什麼心理陰影暫且不知，但至少他們絕對沒膽子再去跟舞驚鴻作戰了。
“將軍！快看！”
被副官的喊聲所吸引，李牧聞聲望去。
隻見長平城內一些偏僻區域的民房裡幾乎同一時間飛出了許多鳥類，其中鴿子占了絕大多數。
“那邊也有！”
城外一些山丘上也是，許多鳥類開始往各個方向飛走。
看到這些，李牧啞然失笑。
“這些家夥們平時藏的那麼好，現在一下子全冒出來了，他們還真不怕暴露。”
李牧很清楚那些鳥類是什麼，因為他們軍營裡，也一樣有著這些東西，而且就在剛剛，也同樣飛了出去。
這些全都是探子們養的信鴿或者同樣功能鳥類。
六國攻秦失敗後，為了防止秦國反撲，支持趙國在這秦趙邊境之地建了這個長平城。
此地既是六國離秦最近的第一個門戶，同樣也是防止秦國反攻的第一道屏障。
正常情況下，長平城不出事還好，一出事必定意味著秦國東出，在這個時間點上，這便是關於全天下的頭等大事。
因此，這地方因為其特殊性，彙聚了幾乎全天下所有勢力的眼線。
七國王室、各國貴族、諸子百家、各種組織，幾乎隻要是能叫得上名號的，或多或少都會派探子在這守著。
這些探子們不光可以打探到第一手消息，同樣也能夠相互交換一些情報，基本上這已經是全天下都默認的潛規則了。
平日裡這些探子們混跡於百姓商人當中，隻要他們不惹事，李牧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對抗秦國這一立場上，他與其中絕大多數派遣探子的勢力應該是同一陣線的。
不過大多數情況下，探子們在傳遞情報時，都會離開據點到達僻靜之處，同時選擇夜深人靜時放飛信鴿。
這樣既不容易被人攔截信件，也不會暴露據點。
但今天長平城出了這樣的大事，這些瘋狂探子們也顧不上暴露不暴露了，他們隻想儘快將自己所知的所有情報先傳回去再說！
這些傳遞信件的鳥類五花八門，各國也好諸子百家也罷，總有辦法建立起足夠隱秘的情報網絡。
“將軍，要不要派人去清理一下？”
“不用！今天事恐怕都等不到晚上全天下都會知道，再等些時日，這長平城還會不會在我們手中都不一定，不要去白費力氣了。”
李牧揮退副官。
看著這漫天亂飛的信鴿，與其浪費時間去清理這些探子，還不如回去考慮一下今日之事到底會對這個天下造成怎樣的影響。
城內一個角落裡。
蓋聶與衛莊當然也看到了這漫天飛舞的信件。
不過這些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們並不在意，在親身經曆了整個過程後，他們對視一眼，神態奇怪。
“小莊，如果我們現在離去，能夠逃離舞驚鴻的追捕嗎？”
“這得看她的耐心。”
“那如果我們往大梁山脈逃呢？”
“嗬嗬，師兄，我們果然是一類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