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衝動,七世不祥!
我回頭一望,奈何橋黃泉路還是原來的模樣,半分未變,可我卻覺得這時的冥府比以前涼了許多。
紫珠子上依附著的一魂一魄飄蕩出來,順著輪回井投胎而去,看著漸漸消逝的魂魄,我突然多了些惶恐,我不知初空下一世會落在哪戶人家,不知在茫茫人海中何時能再尋到他,也不知再見時他會換了怎樣一副容貌,但是……
既然現實讓我無可奈何,我便隻有披上鎧甲去麵對。
我將紫珠子貼身收好,縱身一躍跳入輪回井中。
人世三年匆匆而過。
沒了初空在身邊,浮世繁華,我終於能靜下心來慢慢欣賞了。沒人與我嗆聲爭吵,我的日子過得出奇的舒心。直至現在我才知道,那樣傲慢的初空在我身邊,到底給我帶來了多少煩惱和不快。
但是,每到夜深人靜,獨自一人靜看漫天繁星的時候,我還是會不可救藥的想到初空,那種每時每刻都吵鬨不堪,肺都快要氣炸的生活竟會讓我可恥的懷念。
初空從來不完美,嘴賤脾氣壞,也沒做過什麼讓我欣喜欲狂的事,就連一直說要賠我的扇子也還沒賠上,可他愣是在我鋼鐵般硬朗的心上敲開了一道口子,大搖大擺的坐了進去,翹著二郎腿,一臉欠抽的看著我“小爺就住進來了,你奈我何?”
我恨不能將他捏死,但就是無可奈何。所以也就隻能讓他住在那裡,變成了一根刺,哽得我咽不進去,吐不出來。
我不知道這樣的心情到底算不算得上所謂的“男女之情”,我隻知道,若在想看見他的時候看見了他,我的晴空萬裡無雲。
所以,為了能在想見他的時候見到他,這三年時間,我在人界拚了老命一樣尋回了初空的一魂四魄,還剩一魂兩魄不知所蹤,我愣是將判官所說的千年都未能有所得的事給做了一大半,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或許,初空的魂魄也在找我罷。
三月末,姹紫嫣紅開遍阡陌,我一路賞著花,騎著驢行至燕國都城,據說燕國皇宮之中最近常常有鬼魂出沒,本來皇宮之中有點詭異之說也是正常,可現在的我一點蛛絲馬跡也不能放過。
入了城我找了個客棧將驢子給寄存了,付了房錢,便往宮城而去。
我撚了個隱身決,正大光明的進了皇宮,心想著鬨鬼的地方多半都在冷宮之中,我在皇宮裡尋了好一會兒,終是找到了一隊往冷宮送飯去的婢女,我跟在她們身後,欲摸清冷宮的方位,想待晚上再來仔細探探。
可忽然之間,我戴在脖子上的紫珠子微微一亮,我一愣。
我將尋來的一魂四魄放在紫珠子裡,魂魄之間是會有相互感應的,我尋到了一個魂魄之後,接下來每次發現散落的魂魄,紫珠子都會閃閃發亮。這也是我能如此快的找到一魂四魄的原因之一。
看來,這皇宮之中確實有初空散落的魂魄。
我兀自想得出神,隨宮女進了一處冷宮宮殿之中,紫珠子登時大亮,這是之前都沒有過的情況,莫不是這裡還藏了許多初空的魂魄?我疑惑的抬頭一望,在清冷宮殿旁的枯樹之下,身著紅色棉袍的肉團團坐在地上,他睜著一雙大眼,直勾勾的盯著我……胸前的珠子。
我也是直勾勾的盯著他,這小孩的眉眼與初空,甚至是曾經的陸海空都有七八分相似。我不由看呆了許久。
可是這小孩將我這方盯了半晌,卻又回過頭去,呆呆的望著頭頂的天空,神情有些木訥。隻裝了一魂一魄的身體,必定是帶有點殘缺的。
紫珠子飄了起來仿似恨不得立即鑽進那具身體與裡麵的魂魄融合,我看了看滿屋子的宮女,默默的將它摁了下去。
好在宮女們送來了飯便一一退了出去,沒多久,旁屋走出來一個神型消瘦的女人,她坐到飯桌邊,有氣無力的喚“過來,吃飯了。”聽得出來她是在喚肉團空,但是肉團空並沒有理她,仍舊隻是呆呆的望著天空。
裡麵的女人不知是被戳到了哪根神經,突然一揮手掃掉了桌上半數的碗碟,碎瓷的聲音刺痛耳膜,肉團空終於轉過頭去,呆呆的看著那女人“娘親……”
“彆叫我!”女人抓住枯槁的頭發聲嘶力竭的尖叫,“我不是你娘親!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我才落得這個下場!我不是你娘,不是!”她聲音刺耳,仍舊隻換來了肉團空呆呆的兩個字“娘親。”
“你不是我生的!你不是我生的!”
燕國國君仿似極為迷信,燕國素有癡兒不祥的俗語,想來這嬪妃定是產下呆傻的初空之後,被皇帝貶至冷宮。她這一生算是毀了,難怪如此恨自己的兒子。可偏偏兒子是她唯一的依靠……
女子忽然站起身,走了出來,她一巴掌打在肉團空的臉上,鋒利的指甲將小孩稚嫩的臉生生拉出三道血痕,小孩雖笨了些,但還是知道痛的,他眼睛裡滾出大顆大顆的淚珠,花了整張臉。
“娘親……”
“我要是沒生下你多好!”女子開始胡亂打他,“你要是不來這世上多好!你滾!你滾……”
我顯身,立於初空身前,一把扣住將女子的手腕,定定的看著她“小孩不是用來讓你泄憤的。”我道,“他從你肚子裡出來真是對不起你,既然你不稀罕他,我來稀罕。”
我鬆了手,那女子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鬼……鬼!”
“我不是鬼。”沒等我話說完,那人便一抽氣,雙眼翻白,嚇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