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香風止了。再沒有新食物落下來。
眾人意猶未儘,像那古畫中扭曲體態的惡鬼,翻麵青紅獠牙,紛紛抱怨起天來。
緊接著,又聽見空中法鼓聲揚,法螺莊肅,又有一神威儀棣棣,駕駒而過。眼見眾人懊惱,喝道“噫,光有好菜,沒了好酒怎會成?來人呐,將我那壇蒸酒抬來!”
二人正狐疑之際,忽覺有瑞雨飄來,仔細一聞,竟有粟米之香,原來灑落的都是瓊漿玉露。
那些“人”方才還在怪早早撤了佳肴,現在都各個饕餮模樣,張開血盆巨口,吞咽起血滴似的朱紅美酒來,不多時,俱現酩酊之狀。
偃文師雙眼迷離,又瞥見這神明醉得手舞足蹈,全無雅態,胸口怎也有那辯識不得的徽記…
哎嘿,嗝!
莫非是“酒神”?
他本就非善飲之人,這時怎還有些清醒,卻見那些個軍民都癲狂不已,在酒雨中劃起不知名的拳來。
這可真是絕美的蒼景呐。
他心裡想,倘若時間就此留在這裡一刻該多好?
乘興所至,心無旁及。
少了殺戮同死亡。有的隻是五花馬,千金裘,和那忘我的狂歡。
忘我…的狂歡?他怎會有這種想法?自己不應該早就癡醉了嗎?如此清晰的念頭…
又聽得身後有人炸雷似尖吼“偃文師!快醒醒吧!”
哎喲!痛!
他忽覺腦門後被人重重鑿了一下,忙捂著頭大叫。
偃文師這才清明著了。四下裡看了看,卻發現同行的人不知何時已經不在,隻有阿狄麗娜滿臉慍色地看向他“我在外麵等你。”
她扭起腰肢離開了。他自己用手抹去嘴角豆藿的殘渣,拇指橫在眼前許久。
待視野凝聚,忽見到指尖上的蔬菜殘渣,挑眉拍堂而起,正欲開口詢問,卻惘然探向不遠處桌邊坐著看他的陌生人群。
偃文師吸了口爽朗涼氣,腦袋清明些,有男女殘兵坐在那裡閒聊,都拐回了視線。而他也不能完全聽明白人們在說什麼,隻依稀明白
“餓壞了”、“真不容易”等等詞彙。
原來隻是幻覺…不過短時間內暴露到輻射中,都需要麵對如此瘮人的副作用嗎…
“偃施主,飯食還可口?”
他慌忙回頭。唇又揚成了月牙,原來是僧人念蟬。
“呃…可口!害,可真香得很呐。”
“那便好。這裡地處荒僻,難覓珍饈,小僧還怕你們吃不慣呢。”
偃文師冷不丁瞧了一眼桌上的美味
佳宴自是不可能存在了。
有的不過是些紅皮沙泥、生石花、菽糜什麼的,看樣子烹飪簡陋,想來是少著鹽,緩添油,以水煮沸之罷了。
他一時愕然,不自覺地張開了嘴,吞吞咽咽,半天才反應過來“呃…啊?嘿!怎麼會,我倆早都餓了很久,前胸貼後背,吃嘛都是香噴的。”
偃文師如是回答,這才意識到方才的不雅
“我剛剛…是睡著了嗎?”
僧人遲疑了一下,回答說“嗯。見其睡得香甜,不便叫你,想來是連日奔命,實屬困倦了吧。”
吃飯後的偃文師此時精神抖擻,並不覺得累,反而對之前夢中的境遇還有些流連。
僧人又開口了“施主若不願出去,貧僧這裡還有解乏提神的好茶,不如來飲一杯吧。”
偃文師什麼也沒想,就隨口回了句“好。”
那念蟬從櫃內取出一台石甕,從裡捏出半兩茶葉放在杯中。遂取來熱水衝泡,等葉尖翻滾三圈,遞給了對方
“此地取水異難,貨物奇缺,還望施主莫要浪費。”
偃文師聽了這話,看向水中搖曳的珍湯,一臉疑色地接過茶來,吹了吹,輕輕抿了一口。
臥槽!這啥鬼東西?!
難怪那僧人要他不要浪費,原來早知道這玩意難喝到想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