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失敗後我回山裡種田!
轉載自知乎專欄神州幻夢
「白澤」是中國神話傳說中的一種神獸,祂知道天下所有精怪物魅的名字、形貌,以及驅除它們的法術,而且還具有十分強烈的祥瑞性。白澤誕生於中國,後傳播到朝鮮、日本、琉球等東亞各國,是東亞各國共同擁有的一種文化角色。
在神話傳說中,黃帝巡遊至東海之濱,得遇白澤。黃帝請教白澤天下鬼神之事,白澤便將世上一切鬼神精魅的情況授予黃帝。於是,黃帝便下令將白澤所言編撰成圖書,其上記錄著除卻甚至消滅世間一切為害的精魅的方法。這就是傳說中《白澤圖》的由來。據說在遙遠的過去,道士在進入深山時經常會攜帶這一奇書,這似乎是因為持有《白澤圖》便能使鬼神退避。或是由此,逐漸演變出白澤本身能辟邪的觀念。
或許是因為白澤有著「王者有德明照幽遠則至」的特性,所以中國皇帝的儀仗隊中也有「白澤旗」的編製。旗上繪著白澤的形象,可能有著以此表示皇帝之德堪比黃帝的意圖。古人的日常用品上亦會有白澤的圖紋,意在辟邪。在道教世界和佛教世界裡,白澤分彆還是天帝出巡的儀仗隊先鋒和菩薩的坐騎。
為了深入認識「白澤」這一文化形象,筆者考察「白澤」的傳說,並參考相關的學術研究成果及各家觀點說法,最終整理成此文。希望創作者們可以從中得到啟發和靈感。
以下從三個方麵分彆介紹
白澤之原型探斷
文字記載中最早的「白澤」
從文字材料看白澤形象之演變曆程
第一部分白澤之原型探斷
關於「白澤」之原型,主要有貘說和虎說。
貘說
孫機《古文物中所見之貘》在整理古代文物中所見的貘形象時,指出「貘」有異體字作「貊」,並以《酉陽雜俎》中的「貊澤」為例,指出古代有「貊澤又作白澤」的情況。
唐·段成式《酉陽雜俎》卷十六「廣動植之一」載「貊澤,大如犬,其膏宣利,以手所承及於銅鐵瓦器中,貯悉透,以骨盛則不漏。」
然而,此「貊澤」和接下來將會介紹的「白澤」的形象似乎差異頗大。
元代《古今韻會舉要》亦有「貘又謂白澤」的說法。
元·熊忠《古今韻會舉要》卷二十八載「白居易《貘屏讚》序雲『象鼻犀目,牛尾虎足,寢其皮辟溫,圖其形辟邪。』今俗謂之白澤。」
此說法又可見於《江蘇省誌·文物誌》。
該書在介紹一款元代金帶扣時稱「此帶扣以貘為裝飾紋樣。貘又作貊、貊澤,又名白澤,古代以貘為圖形,取其辟邪之意。」
此說亦可見於日本《民間歲時記》。
明末清初·日本·名古屋玄醫《民間歲時記》之「貘」條載「今俗節,分夜圖貘形,避惡夢。按貘本出《爾雅》,嗜食鉄銅及竹,無有食夢之說。唐白居易《貘屏讚》序雲『象鼻犀目,牛尾虎足,寢其皮避(辟)濕(疑作「瘟」),圖其形避(辟)邪。』今俗謂之白澤。又陸佃曰『皮為坐毯,臥褥則(能)消膜外之氣。』」
另外,史樹青《讀石鼓文新解兼論白澤》提出白澤之原型或為熊貓。或需更多例證,但古代對「貘」的描述主要有以下兩種,後世偶從之
《爾雅·釋獸》載「貘,白豹。」東漢·許慎《說文解字·豸部》釋「貘」雲「似熊而黃黑色,出蜀中。從豸莫聲。」
虎說
虎說源於聞一多《詩經通義》「周南·兔罝」篇。其以字音為鈐鍵,論證了「虎」、「菟」、「塗」、「檡」、「澤」、「皋」之間的通假關係,指出「白虎」或通「白澤」。
聞一多《聞一多全集》「詩經編上」雲
《左傳·宣四年》曰「楚人……謂虎於菟」。《方言》曰「虎,……江、淮、南楚之間……或謂之於」。於菟或省稱菟。《方言》郭《注》曰「今江南山夷呼虎為?」,「?」即菟字。楚人呼虎為菟者,此語音之混同。
《廣雅·釋草》曰「虎蘭,澤蘭也」。《左傳·昭十年》「遂伐虎門」,《正義》引或說以為宮之外門,而《大雅·綿》箋曰「外門曰皋門」,是虎門即皋門。虎門一曰皋門,猶虎皮一曰皋比,《左傳·莊十年》注,皋牢一曰虎落也。《左傳·襄十七年》「澤門之皙」,《釋文》曰「本或作皋門」。
由此看來,虎蘭一曰澤蘭,虎門一曰澤門,白虎一曰白澤,是方音亦讀虎如澤。端透定知與曉匣相轉,確係楚人方音中所有之現象。
然而,即使「澤」、「皋」、「虎」相互通用,但以此來考斷白澤的原型似乎不夠可靠。
另外,何淩霞《白澤考論》受啟發於上述情況,從文字學和音韻學的角度,指出了白澤之原型或為老虎,並且可能受到了楚地的虎崇拜影響。雖然此觀點還需慎重檢證,但也是個十分特彆的切入點,以後可以留意一下典籍中的相關情況。
第二部分文字記載中最早的「白澤」
關於白澤的首次登場,有幾種說法
秦石鼓文「田車」鼓
秦簡《日書》「詰」篇
古本《山海經》
漢《春秋合誠圖》
東晉《抱樸子》
秦石鼓文「田車」鼓
「石鼓文」被認為是中國現存最古老的石刻文字,其刻於石鼓的表麵。石鼓共有十個,皆被認為是製作於戰國時期。
有說法指白澤最早出現在石鼓文中。此說起於明·楊慎《石鼓文音釋》,其中作「亞獸白澤」,在1992年出版的《石鼓文鑒賞》中則作「亞獸帛旲」,注為「白澤獸名」。然而,參照石鼓文先鋒、中權、後勁等三版拓印本中與之對應的部分,隻能看出此句當為「■出各亞,■■旲礻」。
史樹青《讀石鼓文新解兼論白澤》嘗試補全「田車」鼓上的刻文,並認為下文中的「?襗」就是「白澤」的初文。
《讀石鼓文新解兼論白澤》補「田車」「其戎索夜,越出各亞(白堊),悉率?襗,執而勿射。」
不過,史樹青先生沒有說明清楚其推斷的依據為何。隨著石鼓文研究的深入,這種釋文似乎也已經被舍棄。而且,即使這裡出現的確實是白澤,但也明顯不是後世的神獸形象,而隻是一隻或可稱得上是稀有罕見的珍獸。
雲夢睡虎地秦簡《日書》「詰」篇
雲夢睡虎地秦簡《日書》「詰」篇的篇題有一句如下
詰咎,鬼害民妄行,為民不祥,告如詰之。
劉釗《睡虎地秦簡「詰」篇「詰咎」一詞彆解》推測,此「咎」字可能是因音近「皋」而被借用。古音「咎」與「皋」一在群紐幽部,一在見紐幽部,聲為一係,韻部相同,在典籍和古文字中都有相通的例子(參見高亨《古文字通假會典》710頁),並由此聯係到唐·段成式《酉陽雜俎》之「諾皋記」。
「諾皋記」也是記載了鬼怪的名字與形貌,其內容與《白澤精怪圖》和《日書》「詰」篇非常相近,所以「諾皋」之「諾」可能也是「詰」字之誤。
「詰」因字形接近訛為「諾」,「咎」又作「皋」則是因為音近借用。因此,劉釗先生認為「諾皋」應該就是「詰」篇的「詰咎」,「詰」篇中的「詰咎」應讀為「詰皋」。而「皋」又與「睾」本為一個字,「澤」又是從「睾」得音,所以「咎」字應該就是「澤」字。「詰咎」即「詰(皋→睾→)澤」,翻譯成白話文就是「追問白澤神獸」。
若如是,則白澤的最早出處可能是雲夢睡虎地秦簡《日書》「詰」篇。觀其全篇,《日書》「詰」篇記載著多種鬼怪的名字、形貌和驅除這些鬼怪的方術。將之與白澤的神性以及劉釗先生對「詰咎」的解析結合來看,筆者覺得此說不無可能。
不過,筆者就此谘詢大佬知乎白澤君,大佬則認為當用《周禮》之義解釋「詰咎」二字,意為「禁災」(禁災禍),此處的「咎」實際上意指神鬼之禍,絕不可能是劉釗先生以為的白澤神獸。
而針對「告如詰之」一句,劉釗先生認為其與祝由詞「皋!敢告……」同義,但大佬不敢苟同。大佬認為,這段文字的大意是「告訴你禁除神鬼之禍」,是寫給閱讀者、使用者看的,意在闡述「詰」篇的用途及寫作意圖,而非實際應用的咒語,所以此說不可取。
但是,無論《日書》「詰」篇是否與白澤有關,從其性質和內容來看,其與後世之《白澤圖》的功能和作用都頗為相似,兩者之間可能關係甚大,或許《日書》「詰」篇就是《白澤圖》的來源之一。
古本《山海經》
清·王仁俊《淵監類函》卷四三二「白澤」條引古本《山海經》雲「東望山有獸,名曰白澤,能言語。王者有德明照幽遠則至。」
《山海經》成書在戰國時期至漢代,但上引條文皆不可見於如今剩存的宋淳熙本、明成化本、道藏本等諸版本《山海經》。《淵鑒類函》修於清康熙年間,該書作者看到比現今更完整的《山海經》的可能性應該不大。
筆者就此谘詢大佬,大佬指出此則條文的用字遣詞存在很大問題。
關於「能言語」,《山海經》沒有一例言語連用的例子,同樣的意思在《山海經》中作「能言」。
「王者」、「有德」、「明照」、「幽遠」等詞均不見於《山海經》。
「則至」在《山海經》中均作「見則如何」。
而且,大佬認為,《山海經》是相對樸素的,其物占中無一例言某鳥獸應德而至,而《淵鑒類函》則是結合了天人合一思想,迎合統治者需要的瑞應書。就算後者在引用《山海經》時,在一字一詞上稍有改動,但也不可能差異到如此程度。因此,此則材料疑點重重,不能輕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