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失敗後我回山裡種田!
令人不安的渺小感在此時卻給予了內心最大的滿足和平靜。
王瑩靜靜的凝望它們。
直至天邊翻起魚肚白,變化的世界介入不變的世界,萬事萬物蘇醒,聲音成了預告。
鳥鳴聲,人聲,車引擎的轟鳴聲,電鑽機器聲,牆體開裂的聲音,裝修的聲音。
王瑩擺動了幾下自己僵硬的肢體,她穿上拖鞋,轉椅往後,她抬頭,她表情驚異的發愣了幾秒,起身,發麻的腿使她走路看起來奇怪,但很快恢複正常。
她下樓洗臉做了早飯,吃飯,洗碗,收拾桌子。
然後她在廚房取下掛在牆上的圍裙,穿上,背過手將圍裙係緊。她戴上塑膠手套。
出廚房時,她不經意往裡麵的樓梯瞧了一眼。客廳的牆邊擺著一個橫座大冰箱。王瑩打開它,從最底層翻出一塊長腿肉,帶腳,約她半身長,肉被凍的結冰,王瑩吃力的將它放到被保鮮膜包了好幾層的桌子上。然後又反過身去,她又從冰箱的底層,費勁的摸出一把小斧子。
王瑩按住腿的根處,掄起斧子砍得冰渣亂濺,融化的冰水隨著血水流濕桌子,王瑩把砍好的腳趾丟進鐵盆裡。
撞修聲蓋過冰渣迸濺,骨頭碎裂的聲音。此處發生的事是如此微不足道。
王瑩砍了足足滿滿一盆的碎肉。她收拾好滴的滿地都是的水,把肉端到廁間清洗。帶血的水流形成小旋渦,急切的流進黑暗的管道裡。
王瑩將碎肉分袋裝好,又塞進冰箱裡。
等做完這一切,她早已是氣喘籲籲,滿身大汗,她又從裝肉的冰箱裡取出一個冰棍,坐靠在桌邊慢悠悠的舔食起來。
她最後把洗刷乾淨的圍裙掛在廚房牆釘上,緩慢的爬上樓。她就躺在床上,睜著眼短暫的休息。
時間早已從淩晨五點攀爬到中午十一點左右。
窗外轟鳴聲依舊,王瑩借著刺眼的陽光半躺在床上看書。
忽然她手一垂,書蓋在她的身上。
她背靠牆麵,目光看向門口。
她笑了笑。
“你是神仙嗎?”
光未至處,門口陰暗處,一襲垂地的白裙,夢中女子安靜的站在那。
她不回話,從裙下探出一隻如玉的白足,一步步盈盈擺著裙角走向前,黑色的眼瞳隱隱發光,直至走進光裡。
她坐到王瑩床邊的黑色轉椅上,麵向她。
王瑩清晰的看到她瓷白的臉上,黑色的眼瞳似褪色一般化白,眼瞳中間則出現一條黑色豎線,跟蛇一樣。
她坐的端正,在光下就如一塊白冰雕刻的女仙,光灼在她皮膚上,似乎就此要融化消逝。
她溫和又冷血。
“恩人可曾聽過五大仙?”
王瑩皺起眉頭。“什麼?”
“那黃大仙之名可曾聽過?”
“……聽過。”
“我與它同屬一列,我是為蛇化身,世人稱之柳仙。先前我托夢於恩人,恩人未向小仙許願。如今是尋來報恩的。”
“我沒什麼願望,你走吧。”
柳仙微微搖頭“此恩不報,小仙與塵世之緣分無法斷除,恐會危壞仙途。”
王瑩撇開頭“隨便你。”
默了兩息,王瑩忽然又趕上去問“我怎麼救的你?”
“昨日有條黑狗在樹下發現一條死蛇,那狗竟想食之,是恩人攔下。”
王瑩盯著她,隻看她點點頭。“那死蛇正是我。”
王瑩繼續死盯著她,邊看邊想著什麼。“昨天看見你還奄奄一息,今天你就生龍活虎了?”
“不瞞恩人,昨日是我蛻皮之日。蛇精蛻皮之日亦是最為虛弱之時。”
“可你不是仙嗎?”
“我亦為蛇。”
王瑩看了她半天,不肯將目光移開。她又問“你們神仙眼裡,人是什麼樣?”
“與樹木無異。”
“與樹木無異?”王瑩盯著柳仙的臉喃喃又重複了一遍“那為什麼要人類供奉香火?”
王瑩清晰的看見柳仙的豎瞳微微收縮,又快速的恢複原樣。
她聲音低了些,回。“仙人也需香火進食,增進修為。”
“沒了香火會怎麼樣?”
“會死。”
王瑩看著柳仙微垂的眼,自虐似的問出。“沒有人供奉你?”
“……是。”
“那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柳仙出奇的沒有回答。
“那我能做仙人嗎?”
柳仙抬眼看她,輕輕的搖了下頭。
“那人能成仙嗎?”
“你們大部分供的就是人神。”
“怎麼成仙?”
“我不知。”
“那你怎麼成的仙?”
“我自誕生便是仙。”
“神仙是什麼?”
“我不知。”
“神仙是怎麼運轉的?”
柳仙輕輕的搖頭。
“那你究竟是什麼?”
柳仙沉默了良久,最後說了一大段話。
“我誕生時,一戶人家正為他們被鼠肆虐的穀倉向我請願。我生來就是為人實現願望,人們報以香火,而我吞食香火而活。我想,神應是被人的欲望所驅使,由人類的欲望所誕生,最終也因其而湮滅的。我不知道我應該是什麼,但我誕生前是條白蛇,現在也是,我想以後也將會是一條蛇。”
她甚至沒停,繼續將話一股勁的倒出。
“你們,要滿足的欲望經常是些,真實的東西。我們被驅使著滿足。很少人會像你們現在十字架房子裡的那種,因為一些精神上的欲望被信仰著。沒有人會這樣信仰我們。更何況我是條法力低微的蛇仙。”
柳仙說完,一雙眼睛直望進王瑩的眼裡。
王瑩反倒一下沉默下來。
她翻身下床,不顧坐在一邊的柳仙,自己下樓去了。
柳仙也不去追,身形漸漸變淡,化為一陣白霧,變成一塊白玉留在了桌上。
柳仙時常出現,王瑩也隻當看不見,便這樣沉默的相處著,日子漸漸過去。
直到下一個星期日。
王瑩和往日一樣,醒的很早,但她隻是躺在床上,反反複複使自己陷入夢境,連身都不願翻,實在睡不著就睜著眼盯天花板,直到感覺困了再閉上。
她就這樣折磨自己,讓腦袋變得昏沉遲鈍,窗簾隔開外麵的世界,她感到一種痛苦的滿足。
她坐起身的時候,頭腦裡的血液湧動,頭皮發漲,針刺細綿的疼痛使她眼前發黑,好在不過一會兒就緩了過來。
她的行為格外的緩慢,似乎還在適應自己遲鈍的身體。
她照常洗漱吃飯,收拾完飯碗,就坐在桌邊,享受冰棍,她買了很多不同口味的,她慢悠悠的吃了三根。
這些忙完,就已經下午兩點多了。
王瑩開始收拾東西。
她上樓拿出她的帆布包,把解凍好的剁好的碎肉拿一個大塑料袋統裝在一起,裝進包裡。
她拿上手機,回頭看見客廳裡站著的柳仙。
“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柳仙望著她,化成白霧,纏上她的手腕,變成一個銜尾白玉蛇鐲。
王瑩開門走出去。
天氣很好,太陽不算毒,但也很熱,河邊的樹陰底下坐著幾個老頭,河水綠綠的露出沉靜的麵容。
有幾個女人在河邊洗東西。傳來濕透的衣服“唰唰”甩水珠的聲音。王瑩很喜歡這聲音。
路旁陸陸續續的出現些或高或矮的樓房,它們看起來並不漂亮。醜陋,繁舊的,身體上或是蒼老的褪去皮,又或許沾染油膩的汙漬。
王瑩隻是安靜的往前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