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的河蟹!
“我很難想象這種人活著是有靈魂的,像他這樣的人,該是上帝唾棄的可憐對象,本該是社會的寄生蟲,本該不讓人所紀念。”這一句話似乎對每一個無家可歸的人都適用,在大多數人的眼裡,那些在家門口撿著丟棄物的乞丐,多少讓你感到有幾分齷齪。不管你是有意還是沒意,你對會對他感到有幾分厭惡。
至於他,我也不知道他該屬於那種人。其實我本該是去討厭他的,但我卻留意起它。不知是不是最近他老生活在我的眼皮底下,還是他流連在我家門前廢棄物上隨意翻找太招我顯眼,但始終我也搞不懂他是什麼,什麼。
“看看他那副德性,像狗差不多。”朋友偶爾遇到他時總會這樣說。此時我不看也可以想象出他那身子正趴在地上,視乎在尋找什麼獵物。左翻翻,右翻翻,然後看看那剩下的飯菜,似乎是一道美好的佳肴,狼吞虎咽下來。這更讓我把狗聯想起來。
我本該是厭惡他的,從第一天看見了他。那天他留戀在門前的廢墟中,第一次見到他。他也把眼神向我那望來,來的有些散漫。我不知道該憐憫他,還是去厭惡他,就感覺到自個兒難堪。他望了一眼我,又低下了頭來繼續他的工作。我卻僥有餘興去打量他,跟以往的乞丐幾乎沒什麼兩樣,深邃的雙瞳嵌在滄桑麵容的深處,斑白淩亂的雙鬢連著油喳喳的大胡須幾乎遮住了半張臉,第一映像,他是一個乞丐,地地道道的乞丐。
而他似乎知道了我在盯著他,匆忙站起了身。此刻我把它看得更清楚了,以至於我幾乎不太認為他是一個乞丐。他穿著一件沾滿油跡的軍衣,因為太邋遢了,所以幾乎是臟兮兮的墨綠色,而且依稀可以見到那衣服紐扣丟失得七七八八,被灰紅的繩子連著。而下身穿著一樣顏色的黧黑而墨綠的軍褲,寬大而蓬鬆。鞋子是那種軍人的布鞋,但現在幾乎不能稱為鞋,因為連鞋跟都幾乎剖落下來。如果他的這套衣服光鮮的話,我敢肯定站在我麵前的是活脫脫的軍人。
他胡亂地在地上找了一下,找到了頂軍人的帽子正帶上,可惜是皺巴巴的。然後走開了。
這我還是第一次,但我根本不相信,不知道你們也是否會遇到這種奇怪的乞丐。但事實他真的穿著一身軍衣,是那麼的諷刺,如果你說出去一位軍人像乞丐一樣,那是多麼的令人恥笑。
所以我該是厭惡他還是怎樣。
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但我都好幾次見到他,幾乎在那些亂糟糟的地方。而很多人見到他也幾乎是一個樣子,笑,然後罵一句,最後大步走開。他有沒聽懂我就不知道。
星期天清晨,我像往常一樣去早餐店裡吃早餐。
他再次出現在我的視野。這次他並沒有向早餐鋪門前的廢棄物中溜達,而是徑直拿著一個鐵碗走到早餐店的門前,輕輕地從破爛的衣服上拿出兩三個硬幣,我猜他應該是撿破爛掙來的。他指住台麵上的一個麵,老板撇撇嘴,露出了一幅討厭的嘴臉,但看看那兩三個硬幣,就不怎麼樣了。隨手拿一個塑料袋扔給他,叫他套著鐵碗不要弄臟了撈麵上來的勺子。
他看著碗上少得可憐的麵,根本就跟價錢不符合,於是盯著老板。老板看他這副德性,狠狠地嚷道“看什麼看,我能買早餐給你都好了,你要是去其他地方,彆人肯定不賣你賬啊!你以為你是軍人啊?你隻是一個乞丐。”
他又低下頭,沒說什麼,坐在了不遠處的地上。吃著他可憐的早餐。
我對他既可憐,又感到很大的疑惑。我走向早餐鋪裡,裝了一個麵。我走向了這位穿著軍衣的乞丐,想把麵遞給他。他見到我這個陌生人走來,起身是退後了幾步。我為了不讓他難堪,笑著說“這是老板還給你的,他說這是你的。”
他沒說什麼,我慢慢靠近他,把麵倒在他的鐵碗上。他似乎有些感激,但隻是散漫地盯著我,像我第一次見到他一樣。而我卻能聞到他嗆人的氣味,我想象不到他沒聞到這樣的味道。
他坐了下來,繼續狼吞虎咽。我也跟著坐了下來,我帶著那些疑惑問他“你是軍人嗎?”
他停了一下,轉過頭望著我,但並沒有回答,繼續吃東西。
見他沒反應,我又問他“你的家人呢,就你一個嗎?”
他又停了一下,望著遠處的藍天,張開嘴想說些什麼,但還是什麼也沒說,繼續低下頭來。
我開始覺得我自己是多麼好笑,我感到我旁邊的這個人不是一個軍人,而是一個瘋子,又或真是一個沒有思想的乞丐。
我不想問下去了,在身上摸索出二三十塊錢,遞給了他。他拿住了,我剛想站起來,這時他卻把我跟他的錢狠狠地揉作一團,然後扔回給我。我看著他的眼睛,似乎充滿了火一樣,怒氣得很。我狼狽地在地上撿回錢,我開始知道我麵前的不是一位普通的乞丐,他不需要彆人的施舍,更不需要彆人的可憐。
我對他說了一聲抱歉,他似乎沒怪我,神情也緩慢下來,反而對我笑著。
這時一隻野狗不知道從哪裡竄來,走向了這位穿軍衣的乞丐身邊,他遲疑了一下,把他剩下的麵都倒在地上,給野狗吃。而且還溫順地撫摸這野狗,應該是同病相憐,但我感到這更像是一位強者對弱者的憐愛。突然回想起我們這些強者,又做了什麼呢。
他突然站起了身,轉個身來,向我敬了一個軍禮,視乎在感激我。這引起了身邊很多人的恥笑,但我不知道我是否做錯了。
接著他走開了。
然而當我再次見到他時,那就是最後一次了。
那天還是上午,新聞已經很早把打台風的信號宣告下來。沒有陽光,烏雲遮蔽了整片天空,冷風不斷地打轉著地上的碎葉,街道兩旁的商鋪早已經打烊,隻有那些歸家的汽車,在來回很快地穿梭著,這世界似乎在等待這場暴風雨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