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的河蟹!
(一)
我都忘記了我第一次拍電影的是什麼時候,隻記得一切所以然都停留在十五年前,現在約莫記起來,我也四十多歲了。歲月被我蹉跎了很多年,跌跌撞撞走過某些路,也陷入一些無所謂的掙紮,既然無所謂也就作罷了。
彆像我上段那樣提了拍電影後,寫上一大段沒關聯的東西,因為我覺得我覺得我此時的心情很矛盾、忐忑、糾結,以至於無法解釋我這種寫法。
天空下著微微細雨,那種黯淡灰蒙的感覺,添上家鄉的憂愁,讓人心裡壓上沉沉的包袱。我把背包從車上放下來,那裡有些遠處帶來的特產,一些裝飾品,一些醬油,米。這個所謂偷來的假期,隻是我剛剛被工場掃地出門,也好圓了我這些年無法回家的希冀。
“強子回來了,你們看看。”一些老了的婦人遠遠地看著我開始喋喋不休,她們的眼裡閃著光,閃著利劍一樣的光,似乎想刺破這層雲端。我已經記不清以前她們的樣子了,隻能約莫浮現一些片段,至於她們的名字,實在記不清,因為都老了。
我請來的貨車匆匆離開了我的家鄉前沿,因為車無法駛進鄉裡,大概約好好幾天後再來接我。剩下的路我要自己背著行李走了,以往一些鄉親喜歡聚在一起,現在都歡歡喜喜地來到我家的門前,那些老了的帶著小的,個個張望得像田裡的蛙。這讓我想起了十五年前我是怎樣風風光光的走出這個圈子的。
現在更覺得這個圈子是我的全部了。
“大導演呢,大導演回來了。”
“大城市的人回來了。”
“掙大錢的人回來了。”
在一片‘閃耀’的讚許聲中,似乎在我臉上鋪上一層浮光,閃閃發亮。其實這個時候城裡人已經不算得上什麼新鮮事,年輕人都往外跑了,跑遠了。隻是我在老者心中形象尚存,幼者眼中我的這身著裝也能讓我顯得奢華無可。
我本來僵硬的臉此刻不知怎地笑得很自然,笑得甚至有幾分輕佻,這恰恰像一個衣錦還鄉的人。我也恰時地帶著幾分輕蔑,即使我現在一無所有,也能裝出那個樣子,就像那個戲裡的演員,多少帶著那一點浮誇的動作。
我繼續在那裡揮手,像大明星一樣揮手。當現實變成了演戲,一切都變得像戲裡那樣美好。我始終保持著笑容,為了那可憐的自尊心,短短的一條回家的小徑,卻變得漫長,乏味。背著的行李讓我喘不過氣,多想把它扔進田裡,然後痛痛快快跑回家。但我終究還是跑回家了,步伐越來越大,腳上的濘印也越踩越深。
(二)
我窩在了家裡最陰暗的角落,母親提來一碗麵。
門外偶爾還會有一些人來串門,母親客套幾句打發他們了。老舊的白熾燈在寂靜地映照著,母親不穿鞋的腳踏得木板哢哢響。那在我進來前不斷吵鬨的狗,此時也有氣無力地蹲坐在門前,在細雨的世界裡眯起它的眼睛。
吃著熱烘烘的麵,餓了,累了。母親一直在踱來踱去,手裡的活一直停不下來,我回來她也沒跟我說了點什麼,往往是眼神流露一種茫然的感覺,我想我本該帶著驕傲的感覺回到家,此時卻不知道害怕起什麼來。與母親偶爾幾句,便被她手中的活兒弄去了。
一陣冷風滲入我的胸膛,原來這些年過去了,很多東西都變了,老了。我站起來的時候,才發現母親的腰已經駝到我的胸膛了。
梆梆兩聲特彆的響,似乎有人在敲我們家的大門。母親慢慢的挪動著腳步,門旁的鴨子在哪裡不斷圍攏起來。
門打開了,一個穿在白色尼龍襯衫,頭帶一頂小氈帽的農夫。他儘量把帽子拉的很低,似乎不想讓人看出他的外貌。臃腫的衣服下卻掩飾不了那枯瘦的身軀,那雙手有種滄桑的感覺。
“你要的鴨料到了。”粗糙的聲音從嘴裡像杆煙一樣冒出來,但蓋不了他還是很健壯的聲線,一種熟悉的聲音瞬間湧入我的耳朵裡。
母親低下頭在檔口摸索著零錢,任由旁邊的鴨嗚哇鬼叫。那農夫也順著我的方向瞟來了目光,因為一個外來客倒可以吸引住他的目光。
我禮貌性地投以微笑,在我把目光也投向他的嗜好,瞬間他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擦熱的石頭一樣迸出火光來。
“老老強回來了。”農夫沙啞著聲音對我說。
我承認我第一眼沒看出他是誰,但樣子隱約中看起來很熟悉。我顯得很平靜,因為村裡知道我的人也許不少,我輕輕地問“你是誰?”
他立刻用枯瘦的手剝下他的帽子,略帶激動地喊“大導演,大導演我呀,小東啊!。”
我看著他那稀疏的頭發,看著他靦腆的樣子,腦海中浮現了十五年前的一些片段,心中突然唏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