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致這才放開韓諾,擦了擦嘴,遞給那男子一根煙“這不是怕家裡那位知道嘛。”
男人笑得一臉詭異,立刻拍拍他的肩“明白明白,兄弟我都是過來人。怎麼樣,要不要進我們家裡坐坐?”
韓諾的心跳漏了半拍。
宋致給那男人點上火,自己也叼了一根在嘴裡“好啊。”
他們處在的位置離那間瓦房還是有距離的,要過一條鬆軟的田。韓諾險些踩空,但宋致悄無聲息的攬著她的腰。
“哥們你彆介意啊,下雨後的天就是這樣,我叫楊啟龍,你可以喊我阿龍,他們都是這樣喊我的。”
“好的,阿龍。”
每一次宋致和那個男人的對話,都像在放韓諾的血,她不知道接下來一個小時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
一進瓦房就有股腥味,韓諾一陣反胃,可她又不敢表現出來。
屋裡不止一個人,偌大的客廳,坐滿了一群人,少說也有七八個,身上有紋身,帶著耳釘,頭染過,呈黃棕色。
楊啟龍給他們放了兩杯水,然後坐下來“是這樣的兄弟,實不相瞞,要說以前啊,我也背著老婆找過女人,所以你的心情我懂的,放心,我不會說出去。”
韓諾扯了扯嘴角。
宋致又點燃一支煙,順帶給了楊啟龍一支,點燃後,他吐出煙圈“瞞著老婆的感覺是不是很爽?”
“那當然了,誰不想要美人啊,何況還是一堆美人。”
就這樣一說,楊啟龍就笑的張狂。
“這屋子怎麼這麼大味兒?”
這話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朝宋致看過來,就連楊啟龍剛才臉上的表情也瞬間不見。
“兄弟,你什麼意思?”楊啟龍臉沉了下來。
“沒有,就是聞著像狗肉味兒,想起我媳婦愛吃,如果你們有賣的,或許還能買到,可惜了……”
楊啟龍半信半疑的看著他,隨後又看了眼他後麵的兄弟們。
“你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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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啟龍端了一盤血淋淋的狗肉下來,就連骨頭都能看見。
韓諾當即就吐了出來,吐是吐舒服了,可吐了之後她才脊背發涼,不能讓楊啟龍看出她這麼排斥狗肉。
反倒是宋致,在她一起身就皺眉問,語氣很不友善“懷孕了?”
“……”
楊啟龍倒沒有放鬆警惕,韓諾的行為太可疑,他不知道宋致是不是掩人耳目這樣做的,依舊死死的盯著她。
“一周前查出來的,沒敢跟你說。”
宋致臉上更難看,隨手又點了一支煙,並且把水杯摔碎“不是讓你吃藥了嗎?你現在讓我怎麼辦?離了家裡那位娶你?”
韓諾一瞬間就哭出來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發生這些事的原因,可她明白,如今隻有哭,他們才能撐到一個小時後。
楊啟龍見也是那麼回事,按下宋致“哥們,消消氣,不就一個孩子嗎?打了就是,我當年可沒少逼著那些婆娘打過。”
宋致為他點上煙,眯著眼“這麼說你很有經驗?”
“那可不,畢竟啊,那些婆娘玩過了就算了,乾嘛還留下個種啊。你也得趕緊,這孩子留不得,萬一將來跑出來分你財產怎麼辦?”
宋致點頭“是這個理。”
他皺眉替韓諾擦乾眼淚,依舊不耐煩的語氣“你去外麵等我。”
韓諾愣了愣,這樣想把她送出去嗎?
下一秒,她說“我不走,就算要打胎也要你陪我去。”
她說的堅定,宋致用眼神瞪了瞪她,她知道,他想讓她走,走的越遠越好。
可韓諾依舊說“我不管,反正罪是你造成的,你不陪我去,我就纏著你,纏到死為止,反正我認定你了,甩也甩不掉。”
楊啟龍聽了這出戲,不禁鼓了鼓掌“真是伉儷情深,曉得,要不我看你就娶了人家吧,把家裡那位休了?”
宋致被煙熏陶,他的半邊臉都被煙圈遮住,隻能看到一雙霧蒙蒙的眼“她不配。”
真是精彩,楊啟龍忍不住發笑。
“阿龍,我們還是談談狗肉吧。”
“行。”
楊啟龍不再去看韓諾,再看,他怕自己忍不住想下手,畢竟她好看,也怪不得宋致會朝三暮四。
“這是今天下午殺的,還算新鮮,你要是看得上我算你便宜點。”
宋致搖頭“不,過了兩個小時在我眼裡都不新鮮,有沒有活的,我想看看。”
“行,你跟我來。”
宋致起身,韓諾跟在身後,他悄無聲息的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有繭,她的手冰涼,在被他握住時,就像躺進了溫泉中。
一聲聲的犬吠傳來,刺破韓諾的耳朵,她的心如被針紮,早已擰不開。
她感覺到,宋致握著她的手也緊了幾分。
漆黑的燈被打開,他們被楊啟龍帶到一塊田地上,類似一個小倉庫,外麵隻搭了一個棚子。鐵籠子裡,關著上百條不同品種的狗。
一股血腥味很快在韓諾筆尖蔓延開來,她又想乾嘔,但又強行咽下去,就算為了宋致,她也不能嘔。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條狗的耳朵被剪了一半,血淋淋的,雖然血已乾涸,可看上去仍觸目驚心。
更有一條慘狗,小腿被生生折斷,一直不停地哀叫,躺在鐵籠子裡一動不敢動。
“怎麼樣?”
宋致環顧了一周,想努力搜尋十一的下落,可當他把整個籠子裡的狗看完之後,仍舊沒找到它。
許久沒得到答複,楊啟龍有些心煩,把籠子打開,用腳去踹了那隻殘疾狗。
又是一聲慘叫,韓諾閉眼,忍不住突然惡心起來。
宋致手上出汗,他咽了口唾沫“明天我陪你去做手術。”
她實在忍不住了,推開宋致質問楊啟龍“你這樣就不怕沒買家願意嗎?”
那廝怔了怔,轉而說道“哼,我們殺完送過去,他們會不買?”
“再說了,狗本來就是畜生,不拿來吃拿來乾嘛?冬至了,大家都想暖和一點,你到底買不買?”
“買,我們買。”
“如果把你這裡所有的狗買下來,需要多少錢?”
這句話是韓諾說的,一說出來她就後悔了,就連宋致握住她的手都扯了扯,示意她彆再說下去。
楊啟龍打量了一下,皺著眉“你們要把全部的狗買下來?”
下一秒,宋致揪住韓諾的衣領,一臉戾氣的看著她“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嗎?不會說話就閉嘴!”
楊啟龍依舊半信半疑的看著,他點燃一支煙,有些煩躁“你們倆真是有意思,一個要買狗給老婆,一個要全買。該不會,你們才是夫妻吧?”
韓諾暗叫完了,手心快速出汗。
宋致放開她,理了理自己的衣領“就是個娘們,什麼都不懂,你彆理她。”
“是嗎?可我看你好像很在意她呀?”
楊啟龍的眸子在夜裡散發出詭異的光,視線落在韓諾身上,像是要把她吃乾抹淨。
“你不相信?要不我現在讓她滾?”
楊啟龍“哼”了一聲,笑了“信,我當然信,不過你要買狗可以,我們不包殺。”說罷,楊啟龍把鐵籠打開“你選一隻吧,選好之後我給你刀。”
楊啟龍給宋致讓道,自己站在一旁抽著煙,眉毛被抽成了一個八字。
宋致咽了下口水,他知道楊啟龍會盯著他,並且一直這樣盯著他。他沒放開韓諾的手,牽著她,在鐵籠了選了一條。
是一隻黑白色的田園犬,不大,也就幾個月的樣子。
“選好了嗎?我給你刀。”
“好了……”
狗販子的刀要比普通的大一倍,韓諾在看到時,隻覺得心都快跳出來。
她把目光轉向那隻狗,它雖然沒叫,可僅一個眼神韓諾就懂了,它在怕,它知道,他們要殺它,要吃它的肉。
要說這條狗也不是完好的,背上有一道口子,不知道是被什麼刮的,傷不是很嚴重,可一看到它被關在這種地方,韓諾的心就疼。
央央的死隻能說意外,但這些狗全都是被拐來的,這本就違背道德。
“你倆真墨跡。”
楊啟龍抽完那隻煙,將煙蒂掐滅,迅速走過來後,猝不及防的掐住韓諾脖子“戲不錯啊,啊?”
宋致兩眼泛紅,急忙去扯開他“你乾什麼!”
楊啟龍力氣很大,掐住韓諾的脖子不放“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早在她犯惡心的時候我就懂了。什麼懷孕,什麼出軌,都他媽的是狗屁!”
韓諾被他掐的透不過氣,她感覺到宋致氣的想去推開楊啟龍,但他力氣太大,宋致也敵不過。
“什麼打胎?她說不定根本就沒懷孕!你全程舍不得打她,就算知道她懷孕也是輕描淡寫的帶過,你以為我不知道嗎?當我是傻子呢?你看看,現在氣不過了吧,還敢說你們隻是想買狗肉?”
韓諾被掐的恍惚,她能聽到耳邊嗡嗡的聲響,也能感覺到,宋致正拚命想把楊啟龍拉開,並且對他拳打腳踢。
她好像看見了十一,在她帶它回家時,它手足無措的跟在她身後,那時候它還沒滿月,什麼都不吃。她給十一喂牛奶,喂火腿腸,就這樣把它養活了。
她仿佛又看到了央央,那個陪了老婦人八年的拉布拉多犬,為了主人而死去。它躺在手術台上,冰涼的身體,宋致宣判沒救了。
她能體會到老婦人心中的絕望,如同把生命裡某個重要的成分抽掉,並且又能很清醒的明白,它死了,不會再回來。
為什麼一條狗舍得無私救主,還有這麼多人要去殘害生命,他們不應該被善待嗎?為什麼要因為是條狗,而被這樣殘忍對待?
那些狗販子們有沒有想過,當某一天你曾傷害過的動物也會來救你時,心中是何等滋味?
是了,你永遠不會體會到。
因為你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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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協會是在夜裡九點三十幾分趕到的,韓諾被楊啟龍鬆開,宋致給了他兩拳,打的鼻青臉腫。他的胳膊也受了傷,被楊啟龍用刀劃了一個大口子,鮮血直流。
“帶小動物們回寵物院吧,麻煩各位送他們回去了。”
韓諾親自將他們從鐵籠了放出來,出來一個就抱上動物協會的車。
明明那樣黑的夜,可當看到他們的眼睛時又是那樣亮堂。
其中有一條出來就開始舔韓諾的手,使勁朝她搖尾巴,不會說話,它就隻能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音表示感謝。
你看,動物知恩圖報,但是那群壞蛋呢?
那條腿受過傷的犬,韓諾抱的很小心,也是現在她才看到,它的傷口已經發炎了。
給它做了簡單的護理,韓諾才把它輕輕交給其他人。
警察也趕到,將這夥人全部抓回去審問,楊啟龍一臉憎惡的看著宋致,恨不得撕掉他的皮。
也是在那時候,韓諾朝瓦房裡望,白貓坐在窗戶前,像什麼沒察覺到一樣,透過玻璃窗,能清晰看到它的胡子,安靜,愜意。
那該是動物本來的模樣,沒有傷害,沒有背叛,亦沒有殺戮。
他們也有享受這個世界的權利,他們就隻是它們。
宋致煩躁的點燃一支煙,皺起眉。
韓諾勸道“彆抽了,對身體不好。”
宋致這才看到,她的脖子上一片紅印子。
“找到十一了嗎?”
宋致低下頭“找遍了,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被送到狗肉店了,一想到這裡,韓諾情緒就很崩潰。
他把她攬入懷中“夜深了,我們先回去,明天再繼續找。沒事的,會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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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諾兒寵物院裡堆滿了流浪狗,韓諾張貼啟事,凡是之前丟過愛犬的,可以來認領,沒有養狗的也可以收養。
一群來領養的大多數是老人,身邊沒有兒女,也希望有個寵物能陪伴,領了寵物的也做了登記,僅一上午時間,流浪狗就被領的差不多。
很多都是走丟的,一個個哭的泣不成聲。
一直到中午時分,宋致那邊依舊沒有十一的消息。
前台的醫師安慰她說“不要氣餒,會找到的。你和副院長昨天救了上百條狗,好人會有好報的。”
韓諾微微一笑,拿起手機的備忘錄寫12月27日,十一走丟了,不知道它還會不會回來,但我們救了那麼多生命,我相信,老天會被我們感動的。
下午一點,昨天的老婦人來了。
她顯然憔悴了不少,可麵上依舊迎著笑。不僅如此,還給韓諾送來了一麵錦旗。
“央央走了,我知道昨天有很多狗都是你們救回來的,所以我想代表大家謝謝你。”
韓諾實在不敢當“隻是恰巧了。”
“不管怎樣這也是我的心意,我不打算養狗了,以後要是再離彆我這把老骨頭可承受不了。”說到這兒,她笑了一下“我打算死後把錢捐了,用在流浪動物救助上,那些兒童每年有那麼多人捐款,其實不差我這個錢,所以我想真正為這個社會做點什麼。”
“這也是我能儘的一點綿薄之力吧,央央救了我,我應該去回報它,這條命都是它撿回來的,所以我打算以後去做公益,我想,這是對央央最好的祭奠。”
感恩,這是人間大愛。
韓諾忍不住淚水,抱著她哭起來。
宋致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寵物院裡,後麵還扯著一條鏈子。
韓諾放開老婦人一看“十一!”
她喜極而泣過去抱住它,那條黃色的金毛。
“在狗肉店發現的,昨晚被送過去了,要是再一晚點怕就知道去彆人肚子裡了。”
十一舔著韓諾的手,她的淚順著臉流到它的毛上,染濕了一大批。
寶貝兒,你終於回來了,在我以為要徹底失去你的時候。
我們能力微不足道,保護不了那麼多動物,可還是想拚儘全力去守護能守護的一切。
希望你不再流離失所,希望你被溫柔善待。
這是我對你最簡單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