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陽精神萎靡是因為昨晚半夜起了好幾次給兒子換尿褯子,李士非的萎靡是因為沉迷看稿子。
他一見林朝陽,本來萎靡的精神立馬振奮了起來。
“朝陽,我正好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他拉著林朝陽來到客廳,“你這部小說寫的太有意思了,可惜就是還沒寫完,看不出個所以然。不過我現在能看出來,你是給小說設計了兩層結構對不對?”
“沒錯。一層是信仰,一層是科學。”
見自己說中了,李士非高興的拍手,“我猜的沒錯。通過這兩層結構再引申出人性理想中的美好和現實中的殘忍,不過……”
他遲疑著說道:“這部小說裡有大量的宗教內容,發表之後恐怕要引起不小的爭論。”
前些年破四舅,一切宗教信仰都被打成了封建迷信,現在雖說是思想解放了,但許多人對於宗教信仰依舊是不感興趣的,甚至是反感的。
“我寫的並不是單純的宗教信仰,而是把這些宗教信仰哲學化。
對於主人公小三江來說,佛教、道教、基督教對他來說並沒有區彆,與其說這些宗教是他的信仰啟蒙,不如說是教會了他處事哲學。
他最後學會的不是信仰,而是始終如一的虔誠和敬畏之心。”
李士非聽著林朝陽的話,深以為然。
“我還有個問題,小三江的敘述裡你下了圈套對不對?”
林朝陽笑著說道:“看出來了?”
“你用了一個作家‘我’,這是第一視角,卻又用小三江的視角敘述了大量的內容,要是沒有說法才怪。
而且在《禁閉島》裡,你也用了這種手法。”李士非得意的說道。
林朝陽點了點頭,“謎題後麵會慢慢揭開的。”
李士非搓搓手,有些期待的說道:“真想早點看到整個故事的全貌,你這部小說結構、劇情上留的鉤子太多了,還有在海上描寫的種種神跡,那恐怕都是意象吧?”
林朝陽笑了笑,並沒有回答他,“等寫完了你就知道了。”
他越是這麼說,李士非越是心裡刺撓。
昨天他通宵達旦的看完了小說,一方麵是因為即將要離京,時間緊張,一方麵也是因為這部小說確實有讓人欲罷不能的魔力。
他一整個晚上就睡了兩個小時,才速讀了一遍小說,因為讀的太快,李士非還覺得這裡麵有很多的伏筆和線索是自己沒有讀出來的。
“什麼時候能寫完?”李士非忍不住問。
“快了,我最近都有時間,有個十天八天的就能寫完。”
新小說斷斷續續寫了幾個月時間,剩下的內容都裝在了林朝陽腦子裡,他說十天八天並不誇張。
“這麼快?”李士非先是有些意外,轉而便是高興。
“那可太好了,正好能趕上我們雜誌開年第一期。”
《花城》是文學雙月刊,逢雙月20日出刊,83年的第一期應該是在2月20日,距離現在尚有五十多天時間,從時間上來說是十分從容的。
“這個沒問題,我可以向你保證。”林朝陽篤定道。
難得碰上給錢這麼痛快的甲方,林朝陽的效率也是蹭蹭蹭的往上提。
“好好好。”
李士非如此高興,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他此次北上組稿,約見了不下20位作家。
每天不是在約稿,就是在約稿的路上,但事情並不是那麼順利的。
他這次約見的大多數作家並非是《花城》以往的供稿對象,有很多都是初次見麵,在這種情況下,組稿難度很大。
他至今隻拿到手了2份稿子,還有2份稿子還在創作中,但作家已經明確可以給《花城》。
另外的作家要麼是沒什麼創作思路,要麼是手裡已經創作完成或正在創作的作品已經許了某家刊物。
出來半個多月了,隻帶回去兩份稿子,分彆是一中、一短,份量未免有些對不起他這個主編出馬的力度。
現在有了林朝陽這部小說,他心裡有底氣了。
小說現在雖然還沒寫完,但窺一斑而知全豹,更何況他還看了小說大半的內容,他可以很負責任的說,這部小說絕對是一部極具份量的作品。
而且魔幻現實主義的味道太足了,小說中不管是人物還是情節都充滿了一種神奇和怪誕,敘事和描寫中不斷有超自然現象發生。
既有離奇幻想的意境,又有現實主義的情節和場麵,讓人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現實。
這魔幻現實主義的味兒比他娘的某些拉美作家的都要純正!
這半部小說所體現出的創作能力絕非是一朝一夕能夠練就的,林朝陽絕不可能是因為魔幻現實主義流派在諾貝爾文學獎的加持下火了之後才跟風寫了這部小說的。
如果不是對拉美魔幻現實主義文學有足夠深的浸染和研究,不可能創作出如此優秀的作品。
他無比慶幸這次來找林朝陽約稿,有了這部小說,這一趟外出組稿哪怕空手而歸都值了!
唯一讓他感到遺憾的是,他現在手裡的這半部小說在敘事角度上還是不夠宏大。
李士非本想著,等林朝陽現在這部小說之後發表之後看看反響,再按照自己的想法向他約個稿。
可他轉念一想,林朝陽如今在國內文壇炙手可熱,自己這次能約到稿子也是適當其時。
要是等現在這部小說發表了,他可不一定能再約得上稿子。
心中這樣想著,他思想片刻,鬥膽做出了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