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朝內大街166號。
臨街是一棟五層高的建築,後麵還有一棟四層高的紅磚樓,聞名全國的《當代》編輯部就在此樓的二樓。
“沒得獎啊!”編輯部內響起了一個遺憾的聲音。
“沒得獎才正常,你也不看看得獎的都是些什麼風格的作品。”祝昌盛發著牢騷。
章仲鍔抬頭看了他一眼,“《梵高之死》沒得獎,你比林朝陽還鬨心。”
麵對同事的調侃,祝昌盛坦然道:“這是榮譽啊,誰嫌榮譽多啊!”
姚淑芝跟著打趣道:“老祝,可不光是榮譽吧?還有獎金呢!”
“那些都是錦上添花的東西。”祝昌盛擺了擺手,口不對心的說。
幾個同事們瞧著他強裝出來的姿態,忍不住幸災樂禍的笑了出來。
同事們談論著新鮮出爐的茅盾文學獎獲獎名單,辦公室裡烏泱烏泱的,有人抱怨道:“《梵高之死》沒得獎確實太可惜了,我看這名單裡有幾部的水平也一般啊!”
“文學作品各花入各眼。評獎這種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再說老祝剛才說的對,這裡麵不光是小說本身這一個維度。
《梵高之死》發表那陣不是還有人批評它是宣傳‘自由化’嘛,文協評獎,這樣的作品得獎希望確實不大。”
“唉,真是可惜。”
“沒什麼可惜的!”眾人正說著話,門口突然傳來一個聲音,眾人扭頭望去,隻見覃朝陽站在那裡。
他走進辦公室,又說道:“有什麼好可惜的?今年評獎,獲獎作品七部,我們人文社發表、出版的作品占了四部,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他是《當代》的負責人,也是人文社的社領導之一,跟手底下的編輯們所處的位置不一樣,看問題的角度自然也不一樣。
見覃朝陽走進來,祝昌盛沒再發牢騷,隻是他想起了以前去林朝陽家組稿時總會遇見的章德寧。
她現在應該很得意吧?
“嗐!這都是朝陽這個作者的功勞,跟我沒什麼關係。”
“啊哈哈,恭喜我乾嘛呀?你們應該恭喜玉書才對。”
燕京市文化局大院,文聯大樓內,從早上上班開始,章德寧就一直在應付著來道喜、聊天的同事們。
就在今天一早,燕京文協方麵接到了全國文協關於第一屆茅盾文學獎評獎結果的通知,早上新鮮出爐的《人民文學》也報道了獲獎名單。
第一屆茅盾文學獎共有七部作品獲獎,其中包括了《燕京文學》報送的唯一一部作品《棋聖》。
天可憐見,因為刊載作品篇幅的原因,茅盾文學獎這種長篇小說評獎本來是跟《燕京文學》沒什麼關係的。
《棋聖》作為《燕京文學》近幾年來唯一一部刊載篇幅超過十萬字的作品,當時是被編輯部當成獨苗報上去的。
聽說這一屆評獎報送的作品多達一百餘部,編輯部領導也沒敢奢望《棋聖》能拿獎。
可誰能想到,這評獎結果一公布,《棋聖》還真就從上百部長篇作品當中殺出重圍,成了七部獲獎作品之一。
章德寧作為《棋聖》的責編,高興得意之情自不必提。
編輯部身處在文化局大院裡,清早一上班,聞訊前來道賀的同事絡繹不絕,讓她應接不暇。
好不容易把應付完了幾個同事,她的目光朝陶玉書那裡看過去。
跟自己收到的祝賀相比,陶玉書身邊的人隻多不少,畢竟自己隻是《棋聖》這部獲獎作品的責編,而陶玉書卻是獲獎作者林朝陽的愛人。
等早上這陣風過去之後,章德寧高高興興的同陶玉書聊了幾句,兩人正說話的功夫,李拓突然跑到辦公室來。
他一臉亢奮,興衝衝的對陶玉書喊道:“玉書,還上什麼班啊?不回家去跟朝陽分享一下得獎的喜悅?”
“現在是上班時間,等下班的。”陶玉書心中高興歸高興,但卻一板一眼的回答著李拓。
他見狀搖了搖頭,“你可真夠淡定的。不跟你說了,我去給朝陽道個喜。”
陶玉書太了解李拓了,聽到他說道喜,在腦子裡自動把這句話替換成了“蹭個飯”,這次朝陽得獎,他少不了要借著這個由頭讓朝陽請客。
陶玉書看著李拓風一般的跑出去,嘴角不由得流露出幾分笑意。
“你這個家屬都沒回家,他倒是真積極。”章德寧的話裡帶了些挖苦之意。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的性格,當朋友也挺好的。”陶玉書說。
李拓走後,平時一向很少出現在編輯部的主編楊末也過來了,她是今早得知《棋聖》獲得了茅盾文學獎後特地過來的。
《棋聖》首發於《燕京文學》,也是經由《燕京文學》報送評獎的作品,如今成功獲獎,對於《燕京文學》來說也是個極大的榮譽。
整整一天時間裡,編輯部的大半話題都集中在了茅盾文學獎和獲獎作品、作家們的身上。
直到傍晚下班,陶玉書挺著大肚子從文聯大樓裡出來,身邊洋溢著熱情的招呼聲,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熱情。
她滿心愉悅的走到大院門口,沒有看到林朝陽的身影,倒是看到了張桂芹。
“媽,你怎麼來了?”陶玉書上前攬住張桂芹的胳膊。
“朝陽招待朋友呢,讓我過來接你。”
張桂芹說了一句,挽著陶玉書往家裡走。
路上,她問陶玉書,“玉書啊,我聽李拓說,朝陽得了茅盾獎,那是個啥獎啊?”
陶玉書想了想,回答道:“前兩年朝陽不是得了全國優秀中短篇小說獎嘛,跟那個差不多,這個是長篇小說的,是根據茅盾先生遺願設立的,茅盾您知道嗎?”
“那能不知道嗎,大作家嘞!”
張桂芹臉上忍不住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真行呢,這幾年淨得獎了,以後也能成茅盾那樣的大作家!”
陶玉書笑著說道:“他現在離著茅盾先生的成就還遠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