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虞世南冰冷的話語落下,突聞此噩耗的的楚王殿下,整個人都不由自主的向後踉蹌幾步。
喂喂喂,拜師求學而已,用不著玩這麼大吧?
李寬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眼神望向老人。
對於此刻的他來說,麵前慈眉善目的老人,眼瞅著愈發像那幼時畫本見過上的十殿閻羅。
“楚王殿下,”虞世南自然感受到了李寬的悲憤,於是,他微微偏頭,示意李寬看一眼不遠處隱怒未發的李二陛下,隨後苦口婆心道:“老臣給您上的第一堂課,正是那‘識時務者為俊傑’啊……”注1)
李寬聽到虞世南這樣說,頓時翻了個白眼:“我還用你來……”
“豎子!”重燃怒火的李二一聲帝王咆哮,讓李寬迅速認清了殘酷的現實。
“學生今得先生賜教,感激不儘!感激不儘!”隨著受到驚嚇的李寬接連兩聲“感激不儘”,舉世無雙的天策上將這才停下繼續進攻的腳步。
“臭小子,你給朕聽好了!”儘管沒有真的動手,但李二陛下顯然是準備學習兒子的好習慣,記賬本了:“今天這筆賬,朕先給你記著,往後,你若是跟著虞愛卿不好好進學,那咱們就一並清算!”
“哦。”意識到自己即將失去美好時光的楚王殿下,此時已經變得目光呆滯,嘴上乾巴巴的應了一聲,便連再開口的欲望都沒了。
李寬突然就明白了,原來真正的心寒,從來都不是大吵大鬨……
“虞愛卿,”李二見自家豎子服軟,如此也算是放下一樁煩心事,可他轉念一想,又開始擔心這貨此時的認慫恰如那王莽的賢良,全是表麵現象,所以,李二決定不但要滿足虞世南先前提出的請求,他還要將規格翻上一倍:“我回頭就讓翟長孫從玄甲軍裡挑出身手最好的十六人,從今往後,聽你差遣。”
“爹!”正日起初李二原本打算放棄糾正李寬一樣,李寬眼下也準備不再抵抗父皇的安排,老老實實當上一陣乖學生,可事到如今,李二臨時幾度加碼的行為,還是激起了他的反骨。
“我還隻是個孩子啊!“——李寬看著自家的“慈父”,滿臉都是委屈:“您犯得著派這麼多的玄甲軍精銳看著我?咋了?日子不過了?如今大唐各地尚有流寇,像玄甲軍這樣的國之重器,怎麼能拿來浪費在我身上呢?”
“嗬……”麵對兒子痛心疾首的發問,李二陛下可半點沒慣著,直接陰陽怪氣道:“楚王殿下,您可莫要太小瞧自己。——跟那些流寇比起來,您麻煩多了。”
說實話,李二陛下要不是念在這豎子是自己親生的,更是從小由自己的母親撫養長大,他可以保證,自己當年打王世充、竇建德有多狠,揍這小子時就會有多狠。
——李二絕對不會讓李寬當初對自己的抱怨成為名不副實的空話。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裡,李寬也不用每天去學館了——畢竟不是誰都能有他這樣的福氣:在喜提大儒虞世南當老師之餘,還能獲得十六位彪形體碩,勇猛無雙的助教。
李寬不是沒想過,等四下無人的時候,讓兩個弟弟出馬騙走弱不禁風的虞世南,然後自己一口氣召喚出上百暗影刺客,把這十六個看守給做掉,再然後……
再然後自己就真得去守太廟了,搞不好將來還得守昭陵……
可憐的楚王殿下,在飽受束縛之餘,每每暢想至此處,卻又不得不主動打破了幻想,無奈地繼續聽麵前滿臉嚴肅的虞師,與自己說經史子集,論語章義。
好在,李寬這塊朽木,是一塊浸泡進低級趣味,純粹至不可雕琢的朽木。
這一點,在虞世南在教導了李寬半個月後,便得到了證明。
當這位大儒聽著自己這些天來,幾乎手把手教導的關門弟子,依舊把“窈窕淑女”背作“苗條淑女”時,老人家差點沒撅過去。
“虞公,要不算了吧……”雲起作為李二派給虞世南的侍衛隊長,從前也頂多算識得幾個字,僅僅脫盲的程度,可如今,就連他都能背上幾段“采薇采薇,薇作亦止”了,楚王殿下還是老樣子,上課不是打瞌睡,就是挖鼻孔造彈丸朝他和他的同僚彈射,還學習?
學他娘的習啊……
“扶我……扶我起來……老夫……還想再試試……”虞世南是個有風骨的讀書人,而“有風骨”這三個字,若是對其狹義理解,可以更替為:“性子倔。”
李寬都不忍心再讓這樣負責任的老人失望了。
“虞師啊……”李寬歎了口氣,從座位上站起身,大步來到虞世南身邊,小心將其扶起:“您能不能彆教導我這些玩意,我不感興趣!”
“唉……楚王殿下……”虞世南看著眼前的頑劣少年,搖頭歎息一聲後,依舊苦苦勸誡道:“孔聖人有雲:‘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一個人不懂天命,那麼就不可以成為君子;如果不懂禮義,則不能立足於世間;如果不懂得分辨他人與自我言語上的是非,便不能了解彆人。注:出自《論語·堯曰篇)
讀書,就是一個知名、知禮,和知言的過程。
——老臣也並非想要讓您成為什麼學富五車的大儒,可您作為皇嗣,生而為王,肩負大任,倘若不從這書本上多學些為人處世的道理,將來,又如何過好這一生呢?”
聽著老人的諄諄教導,李寬頭一回生出了愧疚之心。
“虞師啊……您說的這些,我都懂。”李寬一邊說著,一邊擺了擺手,示意雲起帶著他的小弟們退下,因為接下來他們師生二人要聊的話題,不適合被旁人聽見。
“楚王殿下……”麵對李寬趕人的動作,雲起很為難,他嘴上語氣遲疑地叫著李寬,實際上卻將目光投向了虞世南。
而虞世南則是一言不發地便朝雲起擺了擺手,示意對方退下。
待屋子裡隻剩下虞世南和李寬二人後,虞世南先是深深看了李寬一眼,隨後才緩緩開口道:“楚王殿下,有話想說,就隻管開口,你我之間,本該暢所欲言才對。”
“虞師,”李寬聽聞虞世南這番話,頓時樂了:“您要這麼說,那我可就當真不客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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