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的二姐站在道觀門口，緊張的望了望觀內。
不同於前幾日進進出出的大人物，來往的百姓多了些。有些是城裡頭官宦富商家的女眷，聽說了藥王觀的名頭來的人不少，自然路上就有機靈的挑夫，小販，擔著花籃的小姑娘，沿路叫賣，透著幾分活潑。
灰牆細柳，玉蘭和杏花像雪一樣落在圍牆頭頂。撲簌簌的落在灰色石板路上。又被香客踩在汙泥裡。
其中也有聽說了能免費（？）吃喝的人。在昨日穀芽親自打了個浪費食物的漢子出去後，大家就開始遵守道觀的規矩。可以吃拿，不拘多少，但是不讓浪費，浪費食物就是找打。
外麵叫賣聲此起彼伏的響起。齊娘子在這裡白打工了三天，整個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莫名其妙的成了道觀的一員。
她引人去燒香，香火嫋嫋的青煙升起，從林間冒出。右側的霧氣散去，幾個讀書模樣的人撐著傘，咯吱窩夾著書冊，鑽進了側殿的客舍裡。
聽說山下有雨，香客們都議論起下山怎麼走。忽的見到一個身著藍色道袍，的少女飄然而至，她前腳進的道觀後門。
眾人見她走遠，討論的聲音就嗡嗡響起來。
來道觀的人未必都認得這裡頭的道士，但是大多曉得有個山竹村的小丫頭，在這山上學本事哩！聽說那老道士又是有些本事的，前陣子還幫著縣衙和仙宗弟子對付了妖邪。
一時間，他們好像都知道這個道觀了！
更有甚者，說起自己爺爺奶奶那一輩道觀就有了，什麼上山砍柴遇到一位仙師，當時天降異象雲霧升騰巴拉巴拉的。
外頭天空突然響起雷聲，忽的又呼啦啦的下起雨來。
人群驚懼躲雨，到了屋簷下，透明的水滴串成簾子，劈裡啪啦的砸在石板上。
紅豆二姐站到穀芽麵前，聽到模模糊糊的聲音窗戶飄出來“你真要打算在這裡住下？”
穀芽麵前站著一位麵無表情的少女，對方是葛盼芙，那日他們在地洞裡救下的那個幸存者“我在牢裡頭待了幾日，供詞寫完了。縣官大人頭疼我去哪裡，遠些的親戚八竿子打不著，我那爹娘確是要砍頭，我可陪不了他們送命。就讓我過來問問道長。”
這什麼人間疾苦？穀芽的腦袋隱隱發疼。
葛盼芙卻不是在開玩笑，她看人總是不看眼睛。似霧一樣的眼瞳透過穀芽看向窗外，有些許陰鬱。
或許是關在地牢留下的陰霾，或許是妖物破開肚子的絕望，她來到藥王觀是隻身一人，靠著兩條腿爬上山，從沒下地的繡花鞋全是汙水泡爛了，手裡連包袱皮都沒有。
想到葛家被關起來那些親屬，今後她徹底成了無依無靠之人。
施誠給了藥王觀這麼大的便利，他的麵子不能駁回，證人還要好好活到斬首之前。
穀芽隻能撓撓頭，把她進來說道“那你之後是怎麼打算？要是葛家家產都被抄了，怎麼著族裡也要給你分些地，畢竟你姓葛。”葛老爺發達的時候可沒少給族裡好處。
葛盼芙眉毛也不抬“他們恨極了老爺，罵他養妖獸害了村裡人。如今地被收上去，有不少被族裡買了，還有些被扣押下來。”
“行了，你就住後屋。我我再收拾個地方出來。至於久住肯定不行，道觀隻有香客和道士，你也不方便。”穀芽擺擺手，生怕把葛姑娘說的萬念俱灰了。她顛顛跑下台階，忽然又回頭。
“你還會些什麼？”
“小女不才，略懂些算術，女工針鑿，還認得幾樣藥草。”
“也好，這樣，道觀還沒有賬房，這幾日又人手不夠，你先頂替賬房。記賬的事情你先管著！”
“我替你把房子蓋好。今日你來的匆忙。下回還有什麼要買的，就讓師傅下山一同去買。”
穀芽說完就尋摸到了後院。想著左側房屋外有片空地，那兒應該還能開一塊出來蓋房子。這次也是和之前一樣，她花了小半天的功夫蓋了間單獨的木屋。
木屋屋簷很大，屋外圍著圈木質的平台走道。因著左側後麵就是斷壁。木屋屋腳像是吊腳樓那樣撐起兩根木柱，竹子下麵和山石融為一體。靠近斷崖的部分鋪了排欄杆。
有古人雲“木欄為雅，石欄最古，柱不可過高。也不可以雕鳥獸形。”石欄用的地方主要是佛寺，墓地，池塘。不適宜閨閣。
憑欄這個詞，就是說人靠著欄杆上的動作，她從屋後推開木門。就能看到山外的景色。
身後是幾叢低矮的杏花。神色的枝丫匆匆冒頭。枝頭白色的花瓣舒展。從後院平台圍欄上爭先恐後的伸出來。從陽台圍欄處能看到下麵山崖和左側比鄰的瀑布。瀑布轟隆隆的落水不顯得聒噪，遠處山坳和漫山的樹林讓人心中寧靜。
就是蚊子多。
她搓了搓胳膊，將周圍的惱人的蚊子趕走。吃完午飯，齊娘子在爐灶裡燒水。打了一桶，她讓葛念芙換了身自己的衣裳。渾身打濕的少女跟在她旁邊，一言不發蹲在灶台邊燒火。
穀芽過去叫她的時候，葛念芙已經一身麻布衣裳，正提著一根掃把乾起活來了。
乾活好啊，最近道觀人手緊，暫時尋不到可信之人，所有活計都是他們幾個乾，穀芽看到葛念芙沒有小姐架子，她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推開後門，她指著山崖出的瀑布，和遠處的山坳中隱約看到的湖泊興奮說道“下麵的湖旁邊有藕，也有蓮花，現在能采菱角，你可以試試。過幾月就有滿湖的荷花。晚上要是你覺得蚊子多，就去正殿找些線香點了。過幾天我們去摘艾草過來曬乾，到時候燒了就能驅蚊。”
“現在庫房還不齊全，東西要領你就去側殿那處櫃台後麵，領些香爐木盆。你過來住就需要用。這裡不像你家，還有丫鬟服侍，一應所有事情，都需要你自己來辦。”
“我曉得，多謝小仙長。”
見葛盼芙的神情盯著遠處那抹藍。她又說“不過眼下最要緊還是看朝廷那邊的意思。你家那樣的情況，稍好些還能留下一點錢財。縣官那邊需要你做證人，想來不會為難你。到時候拿了錢自立門戶也行。”
葛盼芙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我並不會為了她們哭，仙長定然覺得我無情。”
她目光看向遠方。像是想到了什麼，打住了話頭，轉身拉了柵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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