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冰燈會，你們在西大街看儺戲，然後呢？”
舉目漆黑的屋子裡，女人抱著啜泣的孩子坐在審訊的漆黑室內。後麵的木窗牢牢的鎖上，隻留下一個透氣的孔洞。
她神情呆滯。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立刻激動起來“我家相公是來參加明年武舉考試的！官老爺，我全家清清白白，昨日的事情真是不知道緣由，我求求您，您就放了我跟我閨女吧！”
那邊的人卻在不停記著什麼。頭也沒抬“可你丈夫卻說，見到你變成了雪鬼的模樣，是他護住女兒，你的女兒才沒有被吃。可有此事？！”
“這這怎麼會？”
“行了，我已經問完了。”
那個捕快起身，不顧女人如何央求的話，直接將門窗鎖死。在州府這樣負責審訊的屋子，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多。除了地上，連地下室都關著人，幾乎都能聞到耗子和蟑螂的濕腐氣息。
“那個女人應該不是雪僵，這都一夜了，要是僵早就變了。”旁邊的同僚提了一嘴，也覺得女人冤枉。
捕快卻搖搖頭，朝著遠處拱拱手到“她的丈夫是明年參考的學生。如今知州大人有意收攏提拔，人家想往上立功，咱們多這事乾嘛。”
“謔。”那人戰術性後仰。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神色。
想到城內這幾日多出來的一隊臨時組成的“巡捕”隊伍，他心裡怎麼都不是滋味。
他們也是正兒八經武舉考試進來的，可惜隻是武者，無論如何也比不上人家正兒八經的修士。駐守在各個大城內，可比斬妖司那幫四處奔走的捕快強些。
斬妖司和除魔司的本部就在皇城，為了方便傳遞信息，情報能直達天聽，這就是他們所不及的了。原本從昨日到皇城的消息怎麼也要2日左右，斬妖司卻能前後腳就趕過來，可見他們的情報有多快了。
然而也有人覺得這是湊巧。
穀芽在審訊室隻待了一夜，連被褥也沒送過來。好在她所在的位置並不是地下挖的地窖。湊合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才有人過來問話。
昨晚被困在了鬼修陣法之內的副麵效果還在。對方的陣法中摻和了一些樂修的手法，攪合的她頭昏腦漲。
現在趴在冰涼的桌上，那種餘音繞梁的感覺還在腦子裡攪動，她滿臉寫著了無生趣。
隔壁的聲音還在不斷傳來，是女人抱著孩子叫屈。
包括那兩個捕快臨走時候說的話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很快，門外傳來嘈雜聲，過來提審的顯然不是把人拿下監獄，或許是對上了斷臂人的口供，這才匆匆趕來。
接著就有人過來給她開門:“聽說仙師昨日救下一斷臂人。對方雖說已經有意識了，卻隻能勉強說一兩句話。問了好半晌才說清楚，多有得罪了。”
他臉上露出尷尬之色。
昨日聽說了河道有邪修蹤跡，巡捕便匆匆把附近的涉及的人都帶了過來。穀芽當時昏迷著，口不能言，那些捕快也不清楚，就把人直接送到了這審訊室。
要是個普通人也就罷了，人家可是仙師，還從邪修和雪鬼手裡救下了人，他們把人就這麼擱在牢裡，這誰受得了啊。
他們是知道這些修士有多心高氣傲的。
穀芽攔住了人“昨日跟我一同的還有幾人。都是我的親友，勞煩你們一起把人放了。”說著她就念了好幾個人的名字，最後還帶上那個喊冤的婦人的名字。
“吳若花。”不若花。她咂摸了這個名字。
“你們還愣著乾什麼，趕緊拿名單來。找到人趕緊給放了！”
昨日涉事的幸存者，能好端端拉到這裡的人都沒怎麼受傷。
穀芽並沒有看到沈滿秋等人，她心中有些不安和疑慮。葛念芙有她給的鐵劍和一門武學功法，應該有一定自保能力，前提是不遇到二三階的雪鬼邪祟。她慢慢走出了牢房，又走到大街上，此時白霧還未散去，街邊來來往往，道路中間雪水已經開始融化，臟汙的雪水和牲畜的糞便混合著流入下水道溝裡。
路邊幾家麵館人來人往，熱鬨非凡，一點也看不出昨夜發生了什麼。
食客也說“聽說城裡又召集了一堆修士日夜巡邏，我家隔壁，人堂伯一家都從鄉下過來了，說是過來避避風頭。”城裡還是比鄉下安全些。
“雪鬼不是走了麼？還怕啥？”這是不懂邪祟之事的小白。
“你懂什麼，雪鬼本身隻是天地靈物，是集合了凡人魂魄的怨氣所化，那就不是靈物是邪祟了！死的人越多，那怨氣不就越大了！我看這事情透著蹊蹺，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就出現雪鬼，這都多少年沒有鬨過邪祟了，說不定是有人搗鬼。”
穀芽夾著一筷子麵，她點的是燴麵，燴麵底下一圈奶白色的高湯，聞著香濃，入口麵條彈滑，吸溜一下順著食道，口腔裡都是骨湯的鮮味。暖融融的，好像手腳都活泛過來。
“你們昨日遇到的是什麼雪鬼？”
“是雪夢魘。”
吳若花開口，語氣還有些後怕“後來我見到個臉型倒轉的鬼影，我聽這附近的人說過，雪夢魘若是能破了夢，那鬼怪就無法吃人。也是這個原因，我和那殺千刀的才沒事。
我幼時學過一些拳腳功夫，慌忙之間隻能帶著孩子躲避。幸虧那雪鬼沒有追上來。”
她神色思索“既然這樣，你要是怕在城內無人依靠，為什麼不去參加春闈的四司考試？”
見婦人的眼睛瞪大，她才疑惑道“你說了你是陪相公參加考試。你若考上了，不也能成為你女兒的依靠？”
順手把那婦人送到客棧，穀芽一個轉身，就看到四周車來車往的道中站著個人。那人抱臂站在人群中，盯著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徐道友，怎麼每次見你，不是在爛好心就是爛好心。”他好整以暇的目光落在了穀芽的胳膊上。被凍傷的位置還纏著厚厚的繃帶。
“我去問衙役，他們說你走了，怎麼也不說一聲。害我好找，想請道友喝茶都找不到人。”
穀芽錯身避開了他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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