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的表情很凝重,所有醫師的表情也都很凝重。
“說的是百草,可單一本《百草經注》就何止百草?你們是醫師,應該能想象萬毒齊發的痛苦,但就在那麼巨大的痛苦中,神農王不僅要處理國事,還堅持著記錄下他所用的每一種藥物。我從沒見過神農王,但在閱讀神農王的手劄時,我邊看邊哭,看了一夜也哭了一夜。在神農王承受的痛苦前,我不能說自己的痛苦就變輕了,畢竟神農王是神農王,我是我,可因為感受到了一位偉大帝王的胸襟和情懷,我看待事情的眼界發生了變化。我為自己曾經輕視《百草經注》而羞愧,更為自己身懷寶物卻未惠及他人而羞愧。從那一刻起,我才立誌要學習醫術,我一邊學醫一邊行醫,醫館沒什麼名氣,來看病的都是普通人,但正因為接觸了他們,我才開始理解一個醫者帶給彆人的是什麼,不僅僅是解除身體的痛苦,他給予的還是一個人,甚至一個家庭的喜樂安寧。因為我治好了一個小姑娘的父親,小姑娘不用再被賣掉,她每日都和弟弟把采摘的野果放在我的門口。從那時起,我才真正開始用醫者的心去學習醫術。諸位都是名聞天下的醫師,你們可還記得自己最初想學習醫術的原因?”
小夭的目光清如水,從他們麵上一一掃過。
“為了學習醫術,我請求陛下派了個老師給我,就是陛下禦用的醫師鄞,我們經常一起交流學習醫術。我是有小小的私心的,我隻是一個人,不管醫術再好,都能力有限,所以希望鄞的醫術更好,能更好地照顧陛下的身體。我的外祖父軒轅王看到我和鄞時不時為了一種藥草、一個藥方爭執,當外祖父聽我說《百草經注》中記載的藥草多生長於中原,很多海裡的藥物《百草經注》中就沒有記載,外祖父突然生了一個念頭,想集天下醫師之力共同整理編纂出一套醫書,補《百草經注》之不足,讓更多的藥草和藥方能惠及世人。”
所有醫師震驚地看著小夭,瘋狂,太瘋狂了!竟然有人想比《百草經注》做得更多?
小夭平靜地說“當時,我也覺得不可能。這個念頭很瘋狂,全天下估計也隻有軒轅王陛下敢想、敢做。我沒有外祖父的氣魄,根本不相信能編纂出一套記錄全大荒藥方和醫術的醫書,隻是覺得能收集一點是一點,我雖比不上神農王以身試藥的情操,但隻要儘了全力,至少問心無愧。可沒想到,竟然真有這一日,全大荒的優秀醫師彙聚在小月頂,大荒各地還有外祖父派出去深入民間、搜集整理藥方的小醫師們,我想,外祖父的心願有希望完成了。”
小夭誠懇地說“我們每個人學習醫術的原因各不相同,在座諸位都是大醫師,醫術給諸位帶來了名和利,但名和利終不過身死就散。這世間無數人來了又走了,不過飛鴻飄絮、爪影不留,有幾人能為後世留下點什麼?又有幾人能為千秋萬代留下點什麼?外祖父給諸位的不僅僅是彼此交流和提高醫術的一個機會,還是讓各位能影響千秋萬代的機會。很久很久後,恢宏雄偉的城池坍塌了,一代又一代的帝王死了,無數的英雄傳奇湮滅了,可我堅信,你們所編撰的醫書依舊會在世間流傳,依舊會讓無數的父親康複、無數的女兒歡笑。”
小夭站起,對所有的醫師行大禮“我懇求各位,將一生所學分享給世人,讓大荒、讓千秋萬代的人,因為你們,重獲健康和幸福。”
不知何時,軒轅王站在一旁聆聽,此刻,他徐徐說道“你們能學有所成,都是有智慧的人,請明白,在分享你們所學的同時,不是失去,而是得到。”
所有醫師看看手中的《百草經注》,再看看軒轅王,最後望向小夭,有人震驚,有人深思,還有人滿目熱切,到後來都漸漸地變成堅定,開始三三兩兩地向小夭回禮,最後全都在給小夭行禮“我們願效仿醫祖神農王,儘一生所學,編纂醫書。”
軒轅王看著伏地對拜的小夭和醫師,微微而笑。
四海之內無戰事,春去春回,寒來暑往,忙碌的日子過得格外快,不知不覺中,十五年過去了。
傍晚,瑲玹到小月頂時,看到小夭和幾個醫師在忙忙碌碌地整理書籍,門外站著二三十個醫師。他們神情疲憊,臉上卻帶著滿足的笑,期待地盯著屋內,就連軒轅王也好像有些焦灼,看似和璟品茶聊天,卻時不時看向醫師圍聚的方向。
瑲玹停住步子,好奇地看著。
一會兒後,聽到有人說“完成了,完成了,最後一冊也完成了!”
所有醫師都擠到門口,軒轅王也站起來。
小夭捧著兩摞厚厚的帛書向軒轅王走去,所有醫師尾隨在她身後。
小夭跪倒在軒轅王麵前,朗聲說道“不負陛下重托,醫書曆時四十二年完成。前後共有六十八位大醫師編纂,三千七百七十三名小醫師搜集整理,為了搜集藥物,小醫師們足跡遍布大荒,三十八人墜下懸崖身亡,五十二人在山洪和暴風雪中失蹤,六十一人死於怪獸毒物瘴氣,還有七位大醫師病歿於書案前,死時仍握著筆,在記錄藥方。”
幾十年的努力,無數人的心血,甚至是生命,隨著小夭的話,所有醫師都默默地掉下眼淚。小夭眼中也淚光閃爍,她將手裡的書高高舉起“醫書共有五十五卷,分為兩大部,三十七卷記錄了大荒內的藥草、藥方和醫術,論述生死之途,十八卷是未有病而防病,論述養陰養陽之道,請陛下賜名!”
創建一國、征戰四方、統一中原、刺殺、禪位……所有大荒內驚心動魄的大事軒轅王都經曆過,他從來喜怒不顯,沒有動容,可是這一次,他的手在微微發顫。
軒轅王輕輕地撫著書,說道“這套醫書雖然是我召集所有醫師完成,但沒有瑲玹,我不可能做到。因為瑲玹,才有可能召集到天下各族醫師,踏遍大荒,一起完成一套醫書。所以,瑲玹,你來賜名吧!”
瑲玹本來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著,突然聽到爺爺叫他的名字,有些意外,卻沒有推辭。他走到軒轅王身旁,拿起侍者準備的筆,微微沉吟了一瞬,在十八卷醫書上揮毫寫下《聖濟內經》,又在三十七卷醫書上揮毫寫下《聖濟外經》。
八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宣告著曠古醫書《聖濟內經》和《聖濟外經》的誕生,眾人齊聲歡呼。
老軒轅王名濟,突然看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歡暢地大笑起來。醫書成,令天下蒼生去病痛,讓萬民得歡樂,是帝王喜!有孫如瑲玹,是他的喜!
編纂醫書的心願完成,持續了幾十年忙忙碌碌的生活突然結束,小夭十分興奮,覺得終於可以什麼事都不做地休息了,她和璟去了一趟軒轅山,看望高辛王。
大概因為不再有案牘勞神、政事操心,高辛王的傷恢複得很好,隻是耽擱的時間有些長了,所以走路時略有些不便,小夭很遺憾。
高辛王瞅了璟一眼,笑道“我已是糟老頭子,又沒有姑娘看我,走得難看一些有什麼關係?倒是璟的腿,如果能治還是治了。”
璟淡淡一笑,什麼都沒說,高辛王也就沒再提起。
軒轅王住在神農山時,連小月頂都不下,除了組織醫師編纂醫書,就是研究稼穡。曾經行兵打仗的陣法被軒轅王用來變幻出大荒內各地的氣候,種植各種各樣的作物,有的是藥草,有的是糧食,有的是瓜果,還有的連小夭都不知道是什麼。反正軒轅王待在小月頂上天天種地,隻關心他田地裡的作物,對外麵的事情全不在意。
高辛王卻是相反的,他在軒轅山上根本待不住,總是在山外麵,連帶著小夭和璟也住在了山下。
高辛王在軒轅城的一個偏僻巷子裡開了個打鐵鋪子,從農具到廚具什麼都打,就是不打兵器。鋪子很偏僻,但手藝真的沒話說,十幾年下來,已經很有名氣,每日來打東西的人絡繹不絕。高辛王迎來送往,親切和藹、耐心周到,各家大嬸大伯都喜歡這個俊俏的老頭。
不打鐵時,高辛王會從一個號稱千年老字號的小酒鋪子裡沽一斤劣酒,一邊喝酒,一邊和一個留著山羊胡的三弦老琴師下一盤圍棋。
高辛王總是輸得多,山羊胡老頭贏得高興了,會拍著高辛王的肩膀說“不怪你天賦差,而是這玩意可不是一般人能玩的,知道是誰發明的嗎?是一世軒轅王!我是祖上很有來曆,身世不凡,才學了點。”
高辛王笑嗬嗬地聽著,山羊胡老頭高傲地翹著他的山羊胡。
鐵匠鋪子前,有一株大槐樹,槐樹下堆了不少木柴。
璟幫高辛王劈柴,小夭坐在一塊略微平整的大木頭上,雙手托著下巴,呆滯地看著完全陌生的高辛王。這是那個在五神山上幾乎不笑,一個眼神就能讓臣子心驚膽戰的高辛王嗎?
璟劈完了柴,走到小夭身邊坐下。
小夭喃喃地說“怎麼就變成了截然不同的一個人呢?如果讓蓐收和句芒看到,非嚇死不可。”
璟說道“也許他隻是做回了自己,你大舅青陽認識的高辛王大概就是這樣吧!”
“也許吧!明明軒轅山上有的是美酒,他卻偏偏要去打這種劣酒喝,總不可能喝的是酒的味道吧,應該是酒裡有他想留住的記憶,難道那家破酒鋪子真的是千年老字號,他和大舅以前喝過?”小夭歎了口氣,“本來擔心他在軒轅山會不適應,顯然,我的擔心多餘了。我們在這裡反倒打擾了他,明日,我們就離開吧!”
回到神農山,小夭突然發現無事可乾,她有些不能適應,和璟商量“你說我要不要去澤州城開個醫館?”
璟道“不如去青丘城開醫館。”
“可澤州近,青丘城遠,每日來回不方便啊!”
“如果你住在青丘,肯定是青丘城更方便。”
“嗯?我住在青丘?”小夭一時還是沒反應過來。
璟含笑道“青丘的塗山府早已經收拾布置好,隨時可以舉行婚禮。”
小夭的臉漸漸染上一層霞色,璟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小夭,我們成婚吧!從訂婚那日起,我就一直在盼著娶你。”
小夭心裡溢出甜蜜,輕輕點了下頭。
有了小夭的同意,當天晚上,璟就和軒轅王、瑲玹商量婚期。
璟說不清原因,可他一直有種直覺,軒轅王對小夭嫁給他樂見其成,瑲玹卻似乎並不高興小夭嫁給他。
按理說,不應該。因為當年璟和小夭不方便聯係時,都是靠著瑲玹幫忙,他才能給小夭寫信,到了神農山後,也是靠著瑲玹的幫忙,他才能和小夭頻頻在草凹嶺見麵,應該說,沒有瑲玹的支持,他和小夭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
璟也曾靜下心分析此事,瑲玹態度的變化好像是從那次意映懷孕,小夭傷心重病後,大概因為當年他傷小夭太重,而且在瑲玹眼裡,和身家清白、年少有為的豐隆相比,他根本配不上小夭。不過,瑲玹依舊答應了他和小夭訂婚,璟隻能寄希望於日久見人心,讓瑲玹明白他會珍惜小夭,絕不會再犯錯。
果然,當璟提出他想近期完婚時,軒轅王和瑲玹都在笑,可璟就是覺得瑲玹並不高興。
軒轅王說“你們訂婚這麼多年,是該成婚了。我這邊嫁妝已經置辦好,隻要塗山氏準備妥當,隨時可以舉行婚禮。”
璟立即說“全準備好了,就算明日舉行婚禮也絕對可以。”
軒轅王和瑲玹都笑,小夭也紅著臉笑。璟忙道“明日……明日肯定不行,我的意思是……已經全部準備好了。”
軒轅王問瑲玹“你的意思呢?”
瑲玹微笑著說“先讓大宗伯把一年內適合婚嫁的吉時報給我們吧!”
瀟瀟領命而去,半個時辰後,瀟瀟就帶著大宗伯寫好的吉時返來。瑲玹看了一眼後,拿給軒轅王看,軒轅王看完又遞給璟,小夭忍了忍,沒有忍住,湊到璟身旁,和璟一起看。
軒轅王問璟“你看哪個日子合適?”
真到做決定時,璟反倒平靜了,想了想道“一個月後的日子有些趕了,不如選在三個月後的仲夏之月,望日。”
軒轅王道“很好的日子。”
璟和小夭都看向瑲玹,等他裁奪。
瑲玹的眼神越過璟和小夭,不知道落在何處,他微笑著喃喃說了一遍“仲夏之月,望日?”
璟道“是。”
瑲玹遲遲未語,好像在凝神思索什麼,正當璟的心慢慢提起來時,瑲玹的聲音響起,十分清晰有力“是很好的日子,就這樣定吧!”
璟如釋重負地笑了,朝軒轅王和瑲玹行禮“謝二位陛下。”
軒轅王看了一眼瑲玹,打趣道“要謝也該謝小夭,我們可舍不得把她嫁給你,隻不過小夭眼裡、心裡都是你,我們真心疼她,自然要遂了她的心願,讓她嫁給你。”
璟笑起來,竟然真給小夭行禮“謝謝小姐肯下嫁於我。”
小夭又羞又惱“你們怎麼都沒個正經?”匆匆離席,出了屋子。
小夭覺得臉熱心跳,有些躁動,不想回屋,沿著溪水旁的小徑,向著種滿鳳凰樹的山坡走去。
走進鳳凰林內,芳草鮮美,落英繽紛,一個大秋千架上滿是落花。小夭用袖子拂去落花,坐在秋千架上,蕩了幾下,心漸漸地寧靜了。
瑲玹穿過鳳凰林,向她走來,小夭笑問“璟呢?”
“在和爺爺商量婚禮的細節。”
秋千架很大,足以坐兩個人,小夭拍了拍身旁,讓瑲玹坐。
兩人並肩坐在秋千架上,看著漫天亂紅,簌簌而落,隨著風勢,紅雨淅淅瀝瀝,時有時無。
小夭心內有現世安穩的喜悅幸福,還有幾縷難以言說的惆悵悲傷。
從朝雲峰的鳳凰花,到小月頂的鳳凰花,一路行來,她和瑲玹一直相依相伴,不管發生什麼,都知道另一人就在身邊。三個月後,她就要出嫁了,雖然青丘距離神農山不遠,可不管再近,她和瑲玹隻怕也要幾個月才能見一麵。她有璟,可是瑲玹呢?到時候,傷心時誰陪著他?喝醉後胡話說給誰聽?
小夭問“你找到想娶的女子了嗎?”
瑲玹伸手接住一朵鳳凰花,凝視著指間的鳳凰花,微微笑著,沉默而憂傷。
小夭安慰道“遲早會碰到的。”可自己都覺得很無力,瑲玹經曆了無數困境磨難,無數陰謀鮮血,各種貪婪欲望,各式各樣的女人,小夭實在想象不出究竟什麼樣的女子才能讓瑲玹那顆冷心動情。
瑲玹將鳳凰花插到小夭鬢邊,問道“如果我找到了她,是不是應該牢牢抓住,再不放開?”
“當然!”小夭肯定地說“一旦遇見,一定要牢牢抓住。”
瑲玹凝視著小夭,笑起來。
小夭和璟的婚期定下,塗山和西陵兩族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婚禮。
季春之月,月末,瑲玹要去一趟大荒的東南,處理一點公事,自然還會順便去五神山住一小段日子,來回大概一個月。
臨走前,瑲玹對小夭說“我把瀟瀟留給你。”
“不,你自己帶著。”
“小夭,我身邊有的是侍衛,比她機警厲害的多的是。”
小夭十分固執“不,你自己帶著,她是女人,有時候方便幫你打個掩護,最最重要的是她對你忠心。”
瑲玹隻得作罷“那我另派兩個機靈的暗衛給你。”
小夭笑道“彆瞎操心了,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何況有外爺在,沒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我。”小夭不好意思說還有璟,她如今是西陵氏的大小姐,又即將是塗山氏的族長夫人,小夭真不覺得還會有人像沐斐那樣毫不畏死地來殺她。畢竟爹爹做事狠絕,一旦動手從不手軟,留下的遺孤很少,沒有滅族之恨的人縱然憎惡她,也犯不著得罪兩位陛下和西陵、塗山兩大氏。
小夭說“倒是你,一路之上小心一點。雖說兩國合並已久,這些年沒有前幾年鬨得厲害,可畢竟還是有危險。”
“危險總是哪裡都會有,就算我待在紫金頂也會有人來刺殺。放心吧,我最精通的就是怎麼應付危險,一定在你婚禮前平平安安回來。”
“嗯。”小夭輕輕點了下頭。
瑲玹走後,小月頂冷清了不少,幸好璟打著商議婚禮的名號,日日都來小月頂。
璟和軒轅王坐在廊下,一邊品茶,一邊下棋。
苗莆給小夭算日子“過了今日,還有四十九日小姐就要出嫁了。趕緊想想還缺什麼,再過幾日,就算想起來,也來不及置辦了。”
小夭捂住苗莆的嘴,做了個噓的手勢“你彆再鬨騰了,塗山氏負責婚禮的那兩個長老都被你折騰得去掉半條命了。”
苗莆嗚嗚幾聲,見反抗無用,隻能閉嘴。
內侍走來,給軒轅王行禮,奏道“王後神農氏求見,說是來恭賀小姐喜事將近,為小姐添嫁妝。”
軒轅王問小夭“你想見她嗎?”
小夭想起她和瑲玹初到神農山時,馨悅是她的第一個閨中女友,兩人曾同睡一榻、挽臂出遊,可當馨悅真成了她嫂子時,兩人反倒生疏了,她逃婚後,更是徹底反目。這些年,從未相聚過。
小夭說“她是王後,既然主動示好,我豈能還端著架子?何況畢竟是我先對不住豐隆和赤水氏。”
軒轅王對內侍吩咐“讓她進來吧!”
馨悅進來,跪下叩拜軒轅王。
軒轅王溫和地說“起來吧,一家人沒必要那麼見外。我正在和璟下棋,你也不用陪我,讓小夭陪你去隨便走走,這裡什麼都沒有,就花還開得不錯,值得一看。”
馨悅看到棋盤上的落子,知道自己的確打擾了軒轅王的興致,不安地說“爺爺繼續下棋吧,我和妹妹說會兒話就走。”
小夭陪著馨悅往外行去,馨悅看璟,人雖坐在軒轅王麵前,目光卻一直尾隨著小夭,她心中滋味十分複雜,有點羨慕,又有點釋然。
待看不到軒轅王和璟時,馨悅說“恭喜你。”
小夭笑道“光口頭說說可沒意思,要有禮物我才接受。”
馨悅笑起來“禮物有的是,已經派人送到章莪宮,估計這會兒你的侍女正清點記錄呢,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不用了,王後送的東西肯定都是好東西。”
雖然兩人都刻意地表達了善意,但已經破裂的關係,想回到當初不再可能。說了這幾句話後,竟然就無話可說。
小夭搜腸刮肚都想不出來說什麼好,馨悅卻好像神遊天外。兩人順著山徑,沉默地走著,一直到了山頂,馨悅才驚覺她們竟然沉默了小半個時辰。
沉默的時間長了,小夭也無所謂了,大大咧咧地坐在石頭上,怡然自得地享受著山風拂麵。
馨悅突然說“我真的非常開心你能嫁給璟。”
小夭仰著頭,笑得很燦爛,毫不扭捏地說“我也非常開心。”
馨悅看到她的笑容,不禁笑起來,這一次,小夭真的要嫁給一個男人,真的要徹底離開神農山,離開——瑲玹了!
站在山頂,能遠遠地看見隱在雲霄中的紫金頂,馨悅望著紫金宮,大聲說“我祝福你和璟恩恩愛愛、美美滿滿。”
小夭抱抱拳,表示謝謝,她歪頭看著馨悅,問道“做王後快樂嗎?”
馨悅笑著說“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快不快樂我說不清楚,但很滿意。”
小夭笑著說“我也該恭喜你。”
馨悅盯著小夭,很認真地說“因為得到了,所以最害怕的就是失去。誰要是和我搶,我一定不會饒了她。”
小夭暗歎口氣,幸好父王讓阿念永居五神山,不摻合到紫金頂上的爭鬥中,不過,搶的與被搶的都是瑲玹的女人,要歎氣也該瑲玹歎氣,和她無關。
小夭站起,迎著山風,張開雙臂,忍不住大喊了一聲“喂”!
喂——喂——喂——
在一波波的回音中,璟快步走過來,先把站在峭壁邊的小夭拉到自己身邊,才向馨悅行禮。
馨悅對小夭說“看看!這才不過大半個時辰,他就不放心地尋了過來。小夭,你是個有福的,一定要好好惜福。”
小夭總覺得馨悅話裡有話,可仔細想去,又沒有一點惡意,小夭微笑著說“我會的。”
馨悅說“我先走一步,去和爺爺拜彆,你們慢慢下山吧!”說完,不等璟和小夭回答,她就施展靈力,飛掠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