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循著記憶趕回東宮的閣樓小院。
細雨卻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的停下了,隻餘朦朧薄霧輕罩大地,她剛巧飄至閣樓外,便從內迎麵走出一位總管太監模樣打扮的男子。
那張熟悉的臉龐讓嬌嬌驚愕的愣了下。
呀!這太監怎長得跟何特助一模一樣!
眼看著何太監領了幾名小太監,一人一手提著木桶在麵前走過去,嬌嬌站在原地十幾秒才收回驚訝的目光。
見了鬼,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又沒有思念何特助啊,竟然也會有他的出場戲
嬌嬌搖了搖腦袋,不作他想的推門而入。
屋內的炭火還燒得旺盛,鼻息間除了撲麵而來的熱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淡淡的皂香,隻不過夾雜在滿室的藥味中有些不易察覺。
未見人,先聞聲。
一陣淺若的叮當聲傳來。
是那位女子腰間掛著的環佩流蘇金鈴鐺。
夙墨淵輕咳著抬眸望去,入眼的窈窕身段,一襲逶迤拖地的煙紗紅衣輕罩玉體,裙擺隨著她纖纖細步搖曳,髻間的精致血玉發簪。
裸露出來的香嫩玉頸靨豔比花嬌。
她紅唇微張,嬌豔欲滴,欲誘得人一親芳澤,眉眼媚意蕩漾,一顰一動十分勾人心弦。
那未施粉黛卻難掩絕色的容貌,正是離去了將近兩個時辰的巫蠱女子。
夙墨淵欲解狐裘大氅的手頓住,繾綣溫柔的音色裡有幾分羞意道“姑娘怎未先敲門”
聞言,嬌嬌眨了眨清波流盼的眼睛。
喔還得敲門呢,瞧她把在他地盤上肆意撒野的習慣都帶到夢境裡來了
“抱歉相公~”
她捂住紅唇嬌笑一聲,語氣頗帶著可憐兮兮道“人家習慣了你的就是我的嘛~下次!下次我一定提前出聲通知你。”
“咳咳咳!”少年抬手掩帕輕咳著,妖孽俊容一如既往的慘白,眉宇間是淡淡的慌色。
“姑`姑娘莫要再逗趣我”
“姑娘姑娘姑娘,我不是說過我是你未來的娘子嗎,你若不能接受也無妨,就當是小女子一人自作多情,但你莫要再喚我姑娘了。”
嬌嬌勾唇打斷他的話,腳下邁著幽幽散漫的步伐走到桌前坐下,素手倒了一杯溫茶輕品,絕色臉蛋上依舊噙著一簇逗謔笑意“我出生於商賈,乃家中獨女,故取幼名嬌嬌,但相公你可以稱呼我的小名——老婆,因為在我老家有一位“朋友”便是這般稱喚我的。”
“”夙墨淵怔怔的看著她,眉下意識的輕蹙,嘗試想叫出口卻止在喉間幾次無聲。
怎會有人取如此`如此怪異的稱謂。
原來她是商賈之女!
他作為太子卻是萬萬不會與商賈女成婚!
這麼一想,夙墨淵愈發不信眼前女子口中的胡言亂語,定是深山紅狐成了精,不知何緣故出了凡塵被奢華皇宮迷了眼,這才無意來到此地消遣他罷。
書中所言,狐妖慣會蠱惑人心,隻待取得信任之後便吸食對方精魄
他眼眸微閃,神色慌亂,匆忙將放在女子麵容上的目光克製著移開,世間怎會有女子生得這般傾國傾城,狐妖的蠱惑之術果真厲害!
還一臉愜意品茶的嬌嬌,絲毫不知道自己的胡口一謅,平白無故讓少年多了幾分警惕。
“嬌嬌姑娘”
少年並未稱呼那怪異的小名,帶著一分警惕的試探問道“你先前離開可有找到背後下毒之人?”
一談起正事,嬌嬌也沒有再逗弄稱呼一事了,她盈滿笑靨的臉擺上了幾分嚴肅,神色微冷道“是蕭貴妃。”
夙墨淵眼瞳略擴,似是不可置信到了。
蕭貴妃
在他僅存不多的模糊記憶裡,小時候與皇姐在禦花園奔跑放紙鳶摔跤倒地時,是一臉和顏悅色的蕭妃娘娘將他扶起,自宮女手中拿了兩塊親手給父皇做的柿餅柔聲哄他。
可當他回去把這件事告知給母後,卻被母後如臨大敵的喚來禦醫為他診脈。
那時他便知曉母後不喜蕭妃娘娘。
自此每次撞見蕭妃,他都隻是遠遠行禮,不曾再靠近蕭妃分毫。
一晃多年過去,蕭妃已成蕭貴妃。
他平日倒是在何總管口中知曉一些宮中事,但妄議主子是大罪,何總管被他嗬斥過一次便再不提後宮之事。
如今,曾溫柔的蕭妃竟是對他下毒之人!
夙墨淵雙眸輕垂,恍然出了神,一時說不上心口是何滋味。
“還有你那內侍也是幫凶!”女子嬌甜的嗓音再次傳來,驚得他瞬間又抬起了眸。
嬌嬌肅著小臉,一字一句給少年講述了剛才看到與聽到的所有事情。
包括蕭貴妃和三皇子的談話內容。
一並分析了講述給他聽。
半晌後。
那從未接觸過深宮肮臟齷齪事情的少年,怔著眼,輕顫羽睫,垂眸盯向地麵的一處愣愣發呆,沒有血色的俊美容顏更加蒼白了。
看著他,嬌嬌感同身受的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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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宮門深似海,更何況伴君如伴虎。
他一朝生在這陰謀詭計的深宮,拖著一身重病,連走出東宮都是奢望,何況還占據著太子一位,暗處幾位皇子對他虎視眈眈。
她今天的隱瞞也隻是短暫泡沫。
時間一長便會化作破碎的謊言。
偌偌皇宮,唯有自保能求得平安。
良久無聲,一室的沉寂與清冷。
少年終是抬眸長歎一聲息,濃密的羽睫遮蓋了眼中流光碎影,瞼下淺色小痣黯然無光。
他抬手輕掩唇咳嗽,沉重的氣腔咳得人心疼,止住後音色變得十分沙啞
“嬌嬌姑娘,時辰不早了,恕我已無精力再招待於你,此番多謝姑娘為我查明真凶,皇宮複雜,不適合嬌嬌姑娘這樣明媚的女子,天大地大,姑娘你還是另尋他處吧。”
“你這是作何?”嬌嬌美眸一瞪兒,抿了抿唇,不解道“如今下毒之人已找出,難道相公心裡就不曾有怨恨?”
換作她是堅決不容許心底有氣不發的。
俗話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但她卻不喜那一套舊思維,彆人要是惡意滿滿的懟她欺負她,她肯定要當場懟回去的。
要知道,
退一步小人得誌,忍一時乳腺增生。
她可不願看到她的阿淵也被彆人百般欺負。
壞人,就應該得到該有的懲罰。
夙墨淵聽到她說的話卻沒有任何反應,側頭瞥向關上了的窗,仿佛能透過窗看到外麵的白雪皚皚,但努力嘗試過後終究隻是無力罷。
他收回視線,眸光飄渺,唇邊透露出幾分淡淡的苦澀“怨也好,恨也罷,人生苦短,我隻是個重病纏身的將死之人,連落地都需要宮人攙扶”
“這樣的我又能做些什麼。”
少年語氣平靜。
嬌嬌卻聽出了他內心深處的鬱鬱不振。
她心口一滯,有幾分難受,壓下想抱一抱他的衝動,肅然開口“正是因為人生苦短,所以我們才要及時行樂,在有限的生命裡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才不白白來人間一遭。”
“相公,”她軟聲道“這世間美景眾多,除了遠方,還有身邊的任何一處地方,雖微不起眼,但又何嘗不是世間萬物。”
“相公可信我?”
她話音落下,對上少年幽暗飄渺的目光。
不知是在思考她的話,還是在回應她。
沒聽到他的親口回答,嬌嬌絲毫沒有氣餒,不信是對的,換她也不會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話。
“蕭貴妃等人我晚些時候替你收拾她,可相公怎能咒自己是將死之人呢,那藥,隻要相公往後避開不喝,如此再配上我族解毒妙藥,定保相公的身體無憂!”
嬌嬌輕輕起身,邁著纖纖細步朝少年走去,手腕翻轉,憑空拿出一白玉瓷瓶。
那是她趁著說話間隙花巨款兌換的解毒丸。
比起積分,她更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