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擺酒的日子定了下來。
是高媒婆算的日子裡麵最近的一天。
八月十九。
距離中秋節還有不到一個月,可距離現在卻隻剩下十天時間不到。
村裡擺酒全村人幫忙,村裡沒有祠堂,不需要祭拜準備那麼多繁瑣的東西,十天綽綽有餘。
場地就在梁家家門口,凳子桌子家家戶戶湊一湊就夠了,基本上都是逃荒定居下來的人,沒有那麼多遠房親戚,就算有也不知道要到哪裡找。
村民年複一年都是乾體力活的,何況還是村長家裡的囍事,話一傳開,個個都乾得十分積極。
地裡暫時已經沒剩下什麼活了。
正是閒的時候。
白天有不少村民上山砍柴找野菜撿菌子。
嬌嬌生活沒有發生多大變化,根據習俗婚前雙方男女不能見麵,除了吳秋梅的態度變好之外。
前兩天下過雨,山上冒出不少野蘑菇。
嬌嬌日常是照樣需要上山的。
吳秋梅哪裡會放過她最後在林家的幾天日子。
嬌嬌看著村裡人人見著自己都會竊竊私語。
在這樣的日子下她一天都難熬。
原本平靜的情緒,莫名變得焦躁不安了起來。
赫知青托她照顧的六六也在那天分離後消失。
她的滿腹心事埋在心底,讓她眉間攏了一層積鬱蒼白,許許多多的委屈不公與忐忑無處傾訴。
整宿整宿的失眠更令她心緒難安。
在定下日子的第三天淩晨。
嬌嬌暗下決心趁著深夜離開三溪村。
柴房裡麵的東西她一樣都沒有拿,或者說那些破爛本就對她不重要。
聽著蛙聲與蟬鳴,迎著夜風與寂靜,嬌嬌輕手輕腳的打開院門,毫不猶豫的踏入了黑暗裡。
興許是老天眷顧,月光明亮灑滿整個村落。
不至於讓她兩眼彷徨辨不清方向。
她蒼白的小臉在月色映照下更是不見精氣神。
第一次在深更半夜一個人走在村子裡。
嬌嬌還是有些惶恐害怕的。
她心思表現的再平靜,還是會被未知角落裡冒出的細弱聲響,猛然響起的蟬鳴聲,彆人院子裡的雞叫聲,草裡傳來的窸窣聲,以及路過牛棚時時不時響起的噴氣聲
隨便一樣動靜都能嚇得她雙腿發軟心口哆嗦。
出了村口後黑暗中的聲音更加雜亂不安。
三溪村一出去就是片小道密林。
循著月光,她能看到上麵還有被拖拉機常年碾過的痕跡,小道並不好走,坑坑窪窪。
一不小心就容易看花眼崴了腳。
密林裡一陣小鳥撲翅的聲音突兀傳來。
瞬間驚得嬌嬌扭頭看過去,烏漆嘛黑的密林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巨淵,隱隱約約的樹影就是那奇形怪狀的野獸,猙獰著臉在暗處無時無刻不盯著她。
看著看著
嬌嬌就感覺有一股寒意從腳底往上竄到頭頂。
頭皮發麻的同時脊背也有些涼嗖嗖。
她很害怕。
但她跑得還不夠遠。
等天一亮被吳秋梅發現以後全村人都會來找。
她能出來趕路的時間也不過是傍晚和晚上。
再走遠一點,遠離三溪村和西水村的方向,這樣她才能在白天趕路,晚上就藏進小世界裡。
想歸想,眼前的瘮人密林還是嚇到了她。
麵前有個黑漆漆的小坑,她一不留神就踩到邊緣向前栽倒,還沒落地就聽到一嘶啞的恐怖貓叫。
嬌嬌嚇得幾乎癱瘓,根本沒時間多想就爬起身。
跌跌撞撞的趔趄著朝小道前方狂奔。
快跑,快跑!
再跑快一點。
她嚇得全身血液都失去了溫度。
人就是這樣,精神極力鎮定的時候就能激發無限潛能,可一旦精神防線坍塌崩潰以後,那之前極力壓抑住的情緒全部都會傾巢而出。
嬌嬌方寸已亂,心底已經惶恐萬分。
說到底她也隻是一個剛滿十八成年的小女孩。
她的平靜她的麵無波瀾。
都隻不過是嬌嬌麵對彆人偽裝自己的方式。
一個人的時候她脆弱的不堪一擊。
嬌嬌瘋狂的在夜色中奔跑。
腳下模糊不清的黃泥路越走越偏離小道。
漸漸的腳步逐漸向密林靠攏。
嬌嬌不敢停下,甚至都不敢扭頭向後麵看一眼,她大喘著氣跑得格外心急,猶如一隻驚弦之鳥般提心吊膽。
下一秒。
她一個不察就被延伸出來的樹枝勾住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