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之掙紮求活!
赤烏七年(公元244年)冬,一支浩浩蕩蕩的船隊從崖洲島出發,北上建業。
這支船隊由二十艘沙船組成,載有糧米十萬石,以及大量金珠寶貨。馬淳不是不想一次性運糧百萬石進京,實在是此時的船隻載貨量有限,就算按照崖洲島最新式的沙船來說,每艘船也隻能運糧六千多石。
崖洲島終究沒有那麼多船來運送糧食,隻能攜帶價值高昂的金銀珠寶,以及崖洲島出產的玻璃器皿和香皂、人魚燭等貨物代替糧食進貢朝廷。
好在東海風平浪靜,又是順風,沙船多桅多帆,吃水淺,阻力小,快航性好,十幾日就到了長江出海口。
這個時候長江出海口是一片廣袤的水域,崇明島還要五百年後才會出現雛形。江南岸那片後世全華夏最繁華的土地此時也隻是與東吳其它地域毫無二致,甚至荒涼的極少看到人煙。
對了,這塊地方屬於吳郡,叫婁縣,一個後世極為陌生的名字。誰也不會知道,一千七百年以後,此地將成為全世界都矚目的經濟中心,所有人都向往的魔都。
馬淳坐在船頭,極目遠眺,望著這塊他前世求學、戀愛、最後黯然離去的土地,良久,輕輕的歎了口氣。
一領長袍披上了他的肩頭,感受著袍服的溫暖,馬淳摟住身邊的女子,柔聲道“謝謝夫人。”
甘莘望著丈夫略帶憂鬱的雙眼,低聲問道“阿郎,你在擔心京師之行?”
“隻是有些感慨,阿莘你看,這大江口土地如此肥沃,卻寥無人煙。而那些上位者隻顧著所謂的宏圖霸業,卻看不到百姓流離失所超不保夕,故此有些煩悶。”
“既然阿郎這麼心懷民生,那為何不早日出兵解救這些黎明百姓?”甘莘和馬淳手下大部分文武官員一樣,其實還是很不理解馬淳遲遲不願意起兵北上的行為。
在她看來,馬淳在崖洲島能夠建設的如同世外天堂,當然也能將這天下治理的像崖洲島一樣,到時候天下百姓就能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而且作為崖洲島最高將領,她是知道馬淳手下的武力是多麼的強盛,攻取東吳一國真的不是異想天開。
馬淳知道甘莘和手下人一樣,雖然服從自己的決定,但還是有些想不通。便耐心的解釋道“阿莘,平定天下不是簡單的軍事戰爭所能決定的。”
“曆朝以來,打敗敵人軍隊,攻占對方國土,不就是奪天下的不二途徑嗎?難道還有什麼彆的問題?”
“你說的也對也不對。”寒風凜冽,馬淳牽著甘莘的手回到船艙,倒了杯熱茶遞給甘莘,接著道“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一旦開戰,就沒有任何回旋餘地,對崖洲島的經濟民生會產生多少影響?這可不是咱們這些領導者腦袋一熱能夠斷然決定的。
孫子說過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吾以此觀之,勝負見矣。
孔子也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各方麵準備工作尚未完善,要打,不是時候啊。”
“阿郎,長盛、雨霆他們都測算過了,以我們現在的兵力武備,不說以一當十,當三,當四肯定沒問題,取江東之地已是綽綽有餘。當年長沙桓王(孫策)以區區三千人馬就能席卷江東,咱們十萬虎賁還做不到嗎?”
“阿莘你有所不知,眼下天下三國,體製都差不多。皇帝與世家大族還有地方豪強共治天下,這些世家大族和豪強地主占有大量土地壟斷生產,普通百姓幾無存身之地,隻能附身為奴。
而我們不一樣,崖洲島奉行的是人人擁有土地,百姓皆為自由之民,是以與三國截然不同。如果驟然攻取天下,均分土地,那麼這些世家大族和豪強地主必定反對我們。
如今天下百姓尚處愚昧不明之中,和崖洲島人認識字各個明理不同,他們祖祖輩輩深受當權者愚民思想的熏陶,定然不會短時間接受崖洲島的理念。
到時候各地百姓在世族與豪強們的蠱惑下起來反抗,你又該如何處置?難道派兵鎮壓這些饑寒交迫手無寸鐵的百姓?當年黃巾之亂你知為何短短數月便席卷天下三分之二的郡縣?背後若沒有世族的蠱惑與推動,難道就靠著那些隻會用符水騙些財物的神棍騙子就能鼓動起來的?”
馬淳自從知道自己是馬元義的後人,便有意識的收集黃巾之亂的相關信息。他驚訝的發現,所謂的大賢良師張角竟然是士族出身,而他開始傳道時號稱上天所授的三卷天書根本就沒有什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內容。
當他和葛玄平時閒聊時也聽老道說起過,當初天下齊名的幾個神仙,如左慈、於吉以及張角,其實手上都聲稱擁有天書。就好像後世,如果你沒有哈弗、劍橋等讀書的背景,哪個政府領導會奉你為上賓,捧你的臭腳?
這些天書,根本就是那些“神仙”的資格證書。其中的內容五花八門,大多就是些道家符籙、方術的教科書。“神仙們”為了得到榮華富貴,獲得當權者的青睞,無不削尖腦袋傳道揚名,把自己裝扮的恨不能是餐風飲露,立地飛升的超級人類。怎麼會做刀頭舔血的造反工作?
而黃巾道起事背後有著許多蹊蹺之事,三十六方當中很多都有地方士族的影子,甚至連宮裡的宦官都參與其中,不得不說讓人疑惑不解。
黃巾之亂驟起驟滅,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馬淳已無從可考。但是他卻看出世家大族以及地方豪強的能量絕非尋常。所以馬淳更加小心翼翼,不敢輕舉妄動。
畢竟崖洲島的奪取天下之路與三國互相吞並根本不是一個道理。魏蜀吳之間任何一個國家得了天下,那些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強根本沒有任何影響,在地方上照樣他們說了算,換了任何一個人當皇帝,也還得依靠他們治理地方。
皇帝不會也不可能消滅士族,甚至當初曹丕為了穩定政權,還下了“九品中正製”這樣幾乎是跪舔士族的製度,從法理上承認士族的統治地位。
馬淳唯一能做的,絕不是靠武力奪取天下,他隻能慢慢的蠶食。吃一塊地方,就消滅一塊地方的豪強,等完全消化掉以後,繼續吃下一塊。
這樣雖然時間會長一些,花的力氣也更多一些。但是勝在穩妥,沒有隱患。何況他還年輕,還有長長幾十年時間可以消耗。即便是他這一代做不到,在他的理念教育起來的下一代,下下一代,也能實現自己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