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嘈雜,小娘的呼喚,她都聽得見,偏眼皮重似千斤怎麼都睜不開。
直至劇烈的疼痛襲來,刺眼的漩渦將她吞噬,她徹底失去意識……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當耳畔再次傳來熟悉的呼喊時,她艱難的睜開眼,入目的便是陳小娘心有餘悸的一張臉,她如同繃緊的弦,帶著顫音問道
“四姑娘……是你嗎?”
眼前的陳小娘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穿著淡藍色長袍,大半截腿肚露在外邊,她長發及腰隨意披散著,美則美矣,看起來甚是怪異。
四姑娘腦袋像一團漿糊,思緒混亂不堪,虛弱道“小娘~這是……哪裡?”
她抬起手腕揉太陽穴緩解不適,卻發現手臂空空如也,隻肩上兩根細細的肩帶掛著,看著自己衣不蔽體的模樣,麵上血色退儘魂不附體。
陳小娘連忙將她摟進懷裡安撫,平日再怎麼清冷孤傲,骨子裡還是少不經事的小姑娘呢,“我兒莫怕,這不是在府裡,咱們大難不死穿越時空了,這是距離大宋幾千年後的新世界……”
陳小娘的話讓四姑娘愣在原地,她抬眼看向屋內從未見過的陳設,雖覺不可思議,卻篤定陳小娘不會騙她。
在山陽伯府時,出於對大娘子的忌憚,母女倆在外人麵前並不十分親近,但進了屋關上門卻又無話不談。
陳小娘看著女兒表情,柔聲細語道“你沒有這幅身體的記憶嗎?”
四姑娘看向小娘直言不諱道“我腦中一片空白,除了胸口有些不適,並無其他記憶,小娘,我們會被人拆穿嗎?”
四姑娘曾聽他父親閒談時說過,某一村莊有位斷氣三天又重活過來的老翁,族老疑心是孤魂野鬼借屍還魂,下令將他燒死挫骨揚灰,這故事太過駭人,她記憶猶新。
不論是何朝代,對異類都不會欣然接受,她們這般情況與借屍還魂無異,若是露出破綻,下場必會淒慘。
陳小娘聽了女兒的話並未流露出膽怯,她平素在府中寡言少語溫柔乖順,實則骨子裡極有主見。
她也不急著開口,抬手將溫潤的指尖搭在女兒的脈搏上。
四姑娘原本還忐忑不安,見她這般泰然自若,心也跟著平靜下來。
陳小娘細細把著脈,片刻後才道“沒有人能拆穿我們,你的脈象寸口脈伏,胸中逆氣,乃是臟腑虛衰至極之虛症……”
她輕柔的語調帶著一種獨有的寧靜與祥和,四姑娘聞言心中湧起另一層擔憂,她方才重獲新生,這身體怎能有差池。
“小娘,我會不會再死一次?”
陳小娘收回手指,淡定道“有我在你死不了,不過是心氣虛衰,脈氣亦衰微,你運轉養生訣,再煎幾副藥吃也就無礙了。”
四姑娘這才吐出一口濁氣,有小娘在她亦無所懼。
陳小娘雖有原身的全部記憶,但某些執念卻遲遲不散,腦中有兩種意識相互抗衡,幸好她心智堅定尚且能壓製。
她牽著四姑娘往洗手間去,將她帶到鏡前站定,看著鏡中娘倆與從前無二的容貌,四姑娘愕然道“娘,這難不成就是我們的來世?”
陳小娘聞言笑彎了眼睛,她心疼又克製的摸了摸四姑娘側臉,柔聲解釋道
“從我這身體殘存的記憶了解到,這輩子我們還是母女,這新世界乃是一夫一妻製,並無小妾和庶出之說,我與你這身體的父親隻你一個獨生女。”
霎時四姑娘眼中迸發出光,宛如深夜裡的繁星,明亮又閃爍。
自她懂事以來,庶出身份就像是一座山,不斷壓彎她的脊梁,她的課業不能比嫡姐出色,容貌不能惹大娘子眼,言行舉止不得行差踏錯半分,她隻能以冷靜孤傲的姿態來掩飾內心的想法。
四姑娘說不清是何感受,隻眼眶微微濕潤,她若無其事的側過頭,聲音乾澀道
“娘,這家中隻有我倆嗎?原身爹去哪了?”
陳小娘表情有些無奈,細聲道
“這家男主人是個極有名望的影帝,夫妻二人年少成婚,近些年矛盾頗多,已經許久不曾回家了,他也算是個負責任的男人,雖未歸家月月都給家用,咱娘倆生活無憂。”
四姑娘聞言有淡淡的失落,她無視這莫名的情緒,看著鏡中自己臉龐上的肉,奇怪道“我十五歲開始臉就瘦了,怎麼如今又豐腴回來了?”
陳小娘淺笑著,臉上的梨渦露了出來。
“那是因為你如今這身體才十三歲,剛升入初中不久,這裡無論男女都是要讀書的,隻要有能力,可一直往上深造。”
四姑娘驚異的瞪圓了眼睛,她心潮澎湃激動不已,不自覺的唇角上揚,那與陳小娘如出一轍的梨渦甚是可愛。
她平複下心情問道“那我現如今叫什麼名字?”
陳小娘輕聲道“說來也巧,咱倆名字都未曾變,你記住這身體的父親叫餘淵即可,咱倆就他一個親人了,稱呼也得儘早改過來,你若是害怕讓人看出來,咱們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陳小娘閨名陳若穀,四姑娘名喚餘懷夕,陳若穀有原身的記憶做依仗,女兒又陪伴在側,去哪個城市生活都不畏懼。
餘懷夕也讚同這個提議,她淡定道“那這邊……如何稱呼爹娘?”
陳若穀覺得女兒變小後,性格也開朗些許,她柔聲道“這邊都喊爸爸媽媽,你喊順口也就習慣了。”
餘懷夕雖對周圍的環境一無所知,卻接受良好,她眼眸深邃的望向遠方,低聲道
“幸得上蒼憐憫,咱們日後定要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