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牧會的第二日,場地裡除了賽馬尚未決出最後勝者,賽事大半已結束。
已有迫不及待的部落在空當處擺出了用以彼此交換特產的攤子。
更有占卜吉凶、求醫問藥、售賣酪酥奶酒之人,小半個場子已然變為人聲鼎沸的草原集市。
緩坡高台上的部落大人與頭領們也隨之少了半數身影。
此時賽事過半,部落各自有些要務須去協商定奪,彼此互市之事也要過問,此行參與盛會所費不少,能有些進項何樂而不為?
還有些部落兒女私相授受,除卻家中長輩,部落頭領之意也至關重要。若是男女雙方所在部落彼此結有舊仇宿怨,有的可藉此一笑泯恩仇,雙方握手言歡。有的卻棒打鴛鴦,就此加深仇怨,皆在部落頭領一念之間。
至於部落間你來我往的周旋接洽、密會商談,更是不在話下。
峭王蘇仆延也很繁忙,午前方與匈奴來使閉門密談,午後便要與鮮卑來使眉來眼去。
左右逢源之際,是殫精竭慮還是進退兩難,亦或是倍感尊崇樂此不疲,其切身體會隻有蘇仆延自己知曉。
烏蘭勃特與幾位交好的部落頭領彼此約定來日會麵之期後,便轉首望向漢使高旭。
高旭淡然一笑道“烏蘭大人可是已有去意?”
“不知貴使可曾發現匈奴部的異動?”烏蘭勃特卻左顧右逡,低聲提醒道。
此次不期而至的南匈奴使團,前來的人馬約有百餘鐵騎,遠遠紮營在烏桓族人聚集的場地之外。
劉豹雖還正襟危坐在席間,舉止中刻意表露其鎮定自若,然而身邊的隨從卻少了一半,其中力士仆固原、神射手呼延澤皆不見影蹤。而那遠處的匈奴營地,除了少數騎軍在外巡弋,也未見營內人影閃動。
高旭自然留意到了今日的氣氛之詭異,再無言語挑釁和怒形於色,無論匈奴還是鮮卑,各自眼神遊離,心不在焉,麵色陰晴不定,不約而同對高旭淡然得保持距離,敬而遠之的用意頗為明顯。
難道是昨日唇槍舌劍或者一曲醉劍便令其折服?癡心妄想罷了,真以為彆人都是愚鈍不堪的花癡弱智,那可就小命不保!
高旭沒有做如此不切實際的幻想,草原上的狼群不打痛了是不會收起獠牙的。
從古至今,無一例外。
然而哈吉卻始終不見蹤影,高旭無法確認哈吉那裡究竟發生了何事,如果按照行程而言,應是今日前便已趕至此地了。
然而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有變故也隻能見機行事。
既然這鮮卑來使慕容木拓不是前來援手之人,可是為何,那莫名其妙暗中打量自己的湛藍眼睛也不見了?連帶著那幾名神秘的遮麵隨從。
情勢顯然不大妙!此處不宜久留!
高旭迅即做出了判斷,稍遲後待到有心之人部署完畢,怕是整個烏蘭部落前來參加賽牧會之人,都難以安然回返。
此行參與賽牧盛會,引發的連環反應無法預料,但是因自己而連累了烏蘭部落,高旭看著烏蘭勃特的眼神就抱了些歉意,索性直言不諱道“烏蘭大人,今日便回返如何?宜早不宜遲!”
烏蘭勃特其實心中主意已定,問詢高旭一句隻是看他如何決斷,見如此斬釘截鐵,遂欣然一笑道“既如此,你我便去辭行。”轉頭吩咐呼倫回返營地,通知眾人收拾行裝儘快啟程。
匈奴那邊的席位上,劉豹舉著角杯麵色微醺,好整以暇地微微撇嘴冷笑道“漢使如此匆忙,可是急著回返?”
高旭淡然道“世間不平,總有魑魅魍魎想要害人,不得不去清掃路邊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