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麻雀與寒鴉_雲之羽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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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麻雀與寒鴉(1 / 2)

雲之羽!

晨曦初露,細雪紛飛。

舊塵山穀雲煙氤氳,融進黛青色的天幕,隻透出空曠深邃的薄影,令世人難以窺視。穀中的街市已有了些熙攘的聲響,車馬行人的往來和店麵攤販的吆喝讓這與世隔絕的山穀生出了人間煙火的氣息。

燭火閃動的房間裡,光線曖昧,一雙纖細白皙的腳從暖閣的錦被裡伸出來,身著薄衫的女子緩緩下床,赤腳輕聲走到已經快熄滅的火盆前,添了新炭。

床邊的軟榻上,還有一個正在熟睡的年輕男子。

半晌後,女子才走到軟榻邊,坐在地上,湊近看他的臉。男子肌膚如玉,輪廓分明,唇淺眉深,即便閉眼沉睡著,模樣仍透著一種說不明的暖意。

萬花樓是取樂之地,比起夜裡,此刻顯得冷清、寂寥。門外走廊突然響起腳步聲,有人伸手,將門上的牌子翻了個麵,恣意綻放的牡丹被換成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隨後,掛在房間角落的一隻銅鈴被扯動了一下,清脆的鈴聲在靜謐裡蕩開。

這女子正是萬花樓裡的頭牌,名為紫衣。銅鈴響,迎來,送往。

紫衣回頭看向銅鈴,此時,床榻上的宮子羽已睜開了眼睛。

“醒了?”

宮子羽睡眼惺忪,眸色卻如子夜星辰般黑亮。他起身,徑直走到窗邊,纖細修長的手指推開窗,支起窗撐。零星的雪花飄進窗戶,風吹開他的袍子,他冷得皺了皺眉,拉好衣服抱緊雙臂,抬頭看了看窗外青灰色的天空。

“下雪了……今年的冬天這麼早……”

一點碎雪落在宮子羽的眉上,黑白分明。身後,紫衣走過來,把一隻裝在繡袋裡的燙手暖爐放進他懷裡。

紫衣輕輕一笑“你真是白長了這麼一副好皮囊,又高又壯,舞刀弄劍的,卻這麼怕冷。喏,剛添好的手爐,給你。”

而後紫衣又遞過來一杯熱茶,兩個人捧著兩杯冒白氣的熱茶,站在窗前看雪。

宮子羽一笑,目光更暖,像手爐中的熱氣在流動“再暖的手爐和熱茶,也沒有紫衣暖,你不隻身體暖,心也暖。”

紫衣臉色有些悵然,移開眼眸“彆鬨了,你該收拾收拾回去了。”

宮子羽下意識看了一眼門外“怎麼,一早就有客人了?”

紫衣調笑“彆的客人可不像你這樣,花了錢卻自己一個人睡在榻上。”

“我喜歡和你待在一起,又不是為了……那啥……”宮子羽平日裡慣用的那張玩世不恭的臉竟露出幾分羞赧,他終究沒說出口。

他喜歡來這裡,並非為了尋歡作樂,不過是尋一處清淨、安心之所罷了。

紫衣轉過身去“今天是宮門迎娶新娘的日子,你還不趕緊回去,你爹又該罵你了。”

聽到這句話,宮子羽沉默下來,他抬頭看向窗外,一頭濃密黑直的頭發披散在清晨的逆光裡。過了會兒,他才淡淡地“嗯”了一聲。

頭雪天,總是格外特彆和熱鬨,即便籠罩著陰雲,飄著細雪,也是一個宜嫁娶的好日子。

遠在山穀之外的梨溪鎮,同樣雪色朦朧。

一座高門大院在一眾白牆灰瓦的民宅中格外顯眼。雲家算是鎮上的大戶人家,這幾日一直閉門謝客。府中雜役都顯得誠惶誠恐,院子裡死氣沉沉的。唯有一間廂房的窗戶上隱約露出一些紅綢和“囍”字,可見是東家有喜。

天剛亮,侍女便捧著一套鮮亮的喜服,推開那廂房的門,走了進去。

房間內,一位端莊的婦人正在給女兒梳頭。那少女背對門坐,一動不動,旁人看不到她的模樣,隻能看見她一頭烏黑油亮的頭發。

等侍女把喜服放在案幾上,那婦人才轉頭問話。

“是宮家送來的嗎?”

“對,今兒天一亮就送來了……”侍女小心翼翼地又答,“還說……說要立刻啟程。”

聽到這句話,始終背著身的少女終於開口,聲音清婉,帶著一絲抱怨。

“娶個親都要這麼遮遮掩掩,就不能光明正大嗎?”

婦人手裡的梳篦輕輕一顫,她表情隱忍,眼睛裡有淚水和愧疚,隻能一邊梳頭,一邊小聲說道“無鋒勢力太大……謹慎點好,謹慎點好……”

少女的肩沉了下去,寒氣逼人的風從門縫裡吹進來。

“下雪了……今年的冬天這麼早……”

婦人深吸一口氣“雪停了,春天就來了。”她像是喃喃自語,“會好的……日子會好的。”

“會嗎?”少女青白的手腕攏了攏,認命似的縮進衣袖裡。

突然,身後響起一陣呼嘯,窗戶洞開,寒風灌入。

“啊?!”

母女二人尚來不及轉頭,一個黑色勁裝打扮的男子仿佛鬼魅般躥入屋內,卷著細雪而至。他的身法敏捷無比,不過瞬息之間就已經點了二人的穴道,然後兩指捏起將案上的梳子,迅速射出,尖叫著跑向大門的侍女應聲倒地。來人肩頭的雪都未融化,他就已做好了這一切。

寒鴉肆冷眼低垂,看著已經伏倒的三人,利落起身,走向門口,將門閂從內閂上,另一名黑色勁裝的女子同時躍窗而入。

雲為衫沾了滿身風雪,抬起頭,看向寒鴉肆同樣透著危險的眼睛。

兩人皆是一身黑衣,話少,神秘莫測,氣質非常相似。窗外的灰光透進來,隻見雲為衫未施粉黛,整個人清冽得幾乎與雪色相融,眉目卻溫潤如畫,唇色明豔,唯有目光冷如寒星。她看著倒地的三人,略微皺眉。

“放心,沒死。”寒鴉肆抱臂而立,他麵容冷峻,五官立體,如刀削斧鑿,所以睨視著他人時總透著一種迷人而懾人的邪氣“點了穴道而已,一會兒就解了。”

雲為衫收回了視線,一言不發,仿若並不在意。她抬手順勢解開自己的束發帶子,黑長的發絲飛散,然後她旁若無人地開始脫自己的衣服,準備換上一旁的那套嫁衣。

外衣、腰帶,還有裡衣,紛紛落地。

寒鴉肆有些意外她如此毫不避諱,訕訕地笑了笑。

“你還真的一點都不避諱,我好歹是個男的。”

雲為衫漫不經心地回答“我的身體屬於無鋒,又不是我自己的,有什麼好避諱的?”

纖長的手指解開最後一粒扣子,在雲為衫露出膚色白皙的肩膀時,寒鴉肆終究有些不好意思,轉過身去。

雲為衫換好了新娘的嫁衣,那喜服明豔,削弱了她身上那一抹戾氣,襯得她眸色都柔和起來。寒鴉肆上下打量著雲為衫,不合時宜地露出笑意,眼睛彎起,似乎對她的表現很是滿意。

寒鴉肆點頭“我再複述一下你這次的任務。”

“不用。”雲為衫拒絕,“寒鴉肆,我記得很清楚。”

“你記得清楚,我也要重複,這是我的工作。”

寒鴉肆的指令不容拒絕,雲為衫卻隻覺得耳邊的聲音飄遠了,令她有些心浮氣躁,不適地閉上眼睛。

在雲為衫的記憶裡,那是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外界很難得知無鋒的建築結構,是因為那裡隻有連綿不絕的黑瓦,層層疊疊,錯亂複雜地構建成無鋒的總部。青磚、黑瓦、黑牆,連光在那裡都不明亮,顯得晦暗、肅殺。

那一日,雲為衫和寒鴉肆麵對麵站在訓練室裡,清冷的光線從整麵巨大的窗戶透進來,讓雲為衫忍不住側目,然而窗戶外視線所及之處仍隻見不見邊際的黑色高牆。

寒鴉肆知道她在想什麼,知道她目光灼灼中的向往。

於是寒鴉肆開口說道“這次的任務有一些……特彆。”

雲為衫目不斜視“特彆危險嗎?”

“對,但也特彆……值得。”寒鴉肆又笑了笑,身為無鋒冷血殘酷的教官,他卻總習慣在雲為衫麵前露出笑容。

雲為衫終於轉回頭,看向寒鴉肆。

寒鴉肆抬了抬眉“你之前問過我,什麼時候才可以離開無鋒,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記得。但我說的是‘雙手不再沾血’的生活。”雲為衫回他。

寒鴉肆不置可否。

雲為衫冷嗤“你當時回答我說,死了,就能離開無鋒。”

寒鴉肆忍不住唇角微動“記得。但我說的是,死了,‘才’能離開無鋒。”

“所以……”雲為衫抬眼,目光如炬,“你找我,是因為答案變了嗎?”

“沒有變,隻是多了一個新的答案。”寒鴉肆拿出一個被封印的卷軸,“完成這個任務,你就可以離開無鋒,過你想要的日子。”

雲為衫心中一動,看著那遞過來的卷軸,沉默著,沒有伸手接過,也沒有拒絕。

寒鴉肆輕笑了一聲,他知道雲為衫是不會拒絕這個任務的,畢竟她眼中剛剛亮起的轉瞬即逝的希望之光已經代替她回答。

任務開始之前,雲為衫還得接受一係列的專屬訓練。

寒鴉肆同她說話時慢聲細語,訓練時卻絕不會心慈手軟。

石室裡麵有一條長案,案上擺著六個小碗,小碗裡的液體色澤各不相同。雲為衫被黑布蒙著眼睛,坐在一側,寒鴉肆則坐在另一側。

雲為衫看不見,隻能摸索著拿起麵前的瓷碗,放到鼻子麵前聞味道辨認。

寒鴉肆悠閒地一邊吃著手裡油布裝著的糖炒栗子,一邊慢聲與雲為衫講述這一次的任務“宮氏一族長年隱居舊塵山穀,自成一派,不受江湖規矩約束,視無鋒為死敵。舊塵山穀地貌奇險,易守難攻。宮門內部遍布崗哨暗堡,機關暗道四通八達,且常年森嚴戒備,晝夜換崗,從不間斷,族外之人難以進入。”

雲為衫置若罔聞,隻是專心地聞完麵前的茶杯,然後問“這些是茶?”

寒鴉肆答“一杯是藥,五杯是毒。”

她連謎題都不知道。雲為衫又問“選一杯喝嗎?”

寒鴉肆笑了笑,沒有回答,繼續說“宮氏家族總共四門嫡係,以宮為姓,以商、角、徵、羽為名。徵宮擅長醫、毒、暗器,商宮擅長鑄造兵刃,角宮掌管外務,負責家族營生和在江湖中斡旋,羽宮負責內守,防衛統領宮門上下。”

雲為衫選了其中一杯,毫不遲疑地仰頭喝下。

寒鴉肆歎了口氣“那杯是毒。”

雲為衫輕輕抹掉了唇角的藥汁,波瀾不驚地回答“我知道。”

寒鴉肆有些意外,表情值得玩味,他接著講述任務“宮門曆經百年,收集了很多江湖中失傳已久的功法秘術,武功高強者層出不窮,一代一代,薪火傳承。他們高度團結,一致對外,難以瓦解。而現在,我們終於找到了能夠進入宮門的最佳方式,那就是假扮成備選的新娘——”

聽到此處,雲為衫又自顧自拿起了另一杯,利落地喝了下去。喝完,她摘下了眼睛上的黑布,就看見寒鴉肆正意味深長地盯著自己。

寒鴉肆停頓“這杯是藥。”

雲為衫答“先飲毒湯,再服解藥。”

寒鴉肆饒有興致地問她“為何不直接服藥?”

雲為衫很篤定“不先中毒,直接服藥,那藥也是毒。”

準確無誤,無懈可擊,雲為衫一如既往地出色。寒鴉肆露出讚賞的目光。

這時,雲為衫才接寒鴉肆方才的話“那麼,進入宮門之後呢?”

寒鴉肆移開視線,沒有故作神秘,反倒有些苦口婆心地叮囑“大門背後就是孤立無援、無依無靠的險境,所有人都是你的敵人,隻能相信自己。”

他又強調“記住,是所有人。”

雲為衫眼神斂了斂,這一點,似乎並不需要寒鴉肆特地提醒。

很快,寒鴉肆就換為下一個訓練項目。

同樣在訓練室裡,青灰色的地板上一來一回地排列著兩行用白色石灰圈出來的腳印形狀。

寒鴉肆靠在柱子上,吃著手裡一捧杏仁,邊說“每個腳印之間的距離和朝向都非常精準,你踩著腳印行走,就能鎖死步態。”

雲為衫穿著一身利落的黑衣,聽話地緩緩踩了上去,沿著固定的腳印來回練習。

但她不解“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練習這種沒用的東西?”

寒鴉肆嚼著杏仁“為了讓你看起來更像名門閨秀。選婚是為宮門少主宮喚羽準備,他是宮門下一任‘執刃’的繼承人。”

雲為衫繼續沿著腳印走,沒有停下來,很快就適應了那個步伐。

“那我是誰?”

那時候她是這樣問的,像是真心困惑地望著寒鴉肆的眼睛。

寒鴉肆答“出身商賈名門,但家道中落,被迫向宮門尋求庇護的雲家獨生女,雲為衫。”

雲為衫愣了一下,那竟是與她一樣的名字,然而從那一刻起,她就已經變成了梨溪鎮的雲為衫,忘記來路,連她自己也要相信。

此刻她的腳步一滯,寒鴉肆道“所以你的言行舉止、步態儀容都必須符合大家閨秀的身份。”

說完,他屈指彈出一枚杏仁,打在雲為衫無意識中垂下去的手背上。

“手低了。”

雲為衫吃痛,於是雙手重新攏在身前,繼續行走。

“你一定要竭儘所能,讓宮喚羽選中你作為新娘,被地位越高的權力者選中,就越有可能傳遞出最真實有用的信息。”寒鴉肆的聲音在她身後傳來。

雲為衫回過頭“什麼信息?”

“有用的信息,包括宮門內部的結構、崗哨暗堡的分布……同時,最好能弄清楚宮家的毒藥製法、解藥配方、暗器種類、武功心法以及他們被執刃貼身收藏的核心機密……無鋒需要完成對宮氏家族的徹底探查。而少主夫人這個身份能夠最有效地幫助你繪製這份宮門雲圖。”寒鴉肆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無鋒為了這最後一戰,已經等太久了。”

“明白了。但我有一個問題。”

寒鴉肆頷首“你說。”

雲為衫轉身,看著寒鴉肆“怎麼保證宮喚羽一定會選我呢?”

寒鴉肆沒有正麵回答。

後來,寒鴉肆端給她一鍋藥,他小心翼翼地把煎煮好的黑色湯藥倒在碗中的濾紙上。雲為衫看著麵前淅淅瀝瀝滲透進碗裡的黑色湯藥,清苦的味道在訓練室裡彌漫開來。

“宮氏家族選擇新娘,和一般選親的標準有所不同。江湖門派,一般都是強強聯姻,以此拓展江湖中的勢力。而宮氏選親並不貪圖女方的江湖勢力,對宮家來說,任何門派他們都看不上。”

雲為衫疑惑“那宮門看重什麼?”

“因為某種原因,宮氏家族人丁稀少,香火不旺,因此維係血脈就成了他們最高的共識。新娘是否健康、能不能為宮家綿延子嗣,在宮門眼裡就比美貌、家世更加重要。所以選親之前會有專門的大夫對所有新娘切脈問診。”

寒鴉肆示意“你麵前的湯藥可以強健你的體魄,將你的身體調理成女性最完美的狀態。”

濾紙上的最後一滴藥汁慢慢落進碗裡,雲為衫把裝滿藥渣的濾紙拿掉,抬起頭,麵無表情地將麵前的湯藥喝完。

那幾日,雲為衫不厭其煩地進行訓練,直到常年習武的步態開始變得輕盈,婀娜有致。訓練室的地板上依然用白色石灰畫著一個又一個腳印,隻是後來雲為衫雙眼蒙上了黑布,她赤腳在地板上行走,每一腳都精準地踩在白色腳印上。

雲為衫一邊走,一邊發問。

“如果宮喚羽沒有選擇我做他的新娘,那麼是不是意味著我的任務就失敗了?

“至少失敗了一大半吧。”

“那失敗後的撤出方式是什麼?”

“沒有撤出方式。”

雲為衫停下腳步,回頭麵向寒鴉肆,她的眼睛蒙著黑布,所以看不到她的眼神。

寒鴉肆宛如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失敗了,就是死——要麼被宮門殺死,要麼被無鋒殺死,都一樣。”

雲為衫淡淡地反駁“不一樣,死在宮門手裡……沒那麼痛苦。”

說完,她輕鬆地走完最後幾步,然後摘下眼睛上的黑布“過關了嗎?還有什麼是我要學的?”

寒鴉肆聳聳肩,扯起嘴角戲謔地笑了笑“有哦。”

那是一本紅色的冊子。寒鴉肆遞給雲為衫時,像是故意去打量她的表情。雲為衫翻開一兩頁,發現那是一本男女行房的春宮圖。她隻看了一眼便把書合上,還給寒鴉肆。

“我不用學。”

不知是滿意她的回答還是調侃她的窘迫,寒鴉肆挑挑眉,意味深長地笑了。

“哦?你早就會了?”

雲為衫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起身離開了訓練室。

天光開始大亮了。

小鎮路邊,因著雪天,行人稀稀落落的,沿路的店鋪隻零星拉開了一道門縫。

一家不太起眼的藥鋪院落裡,老板正在清點貨品。那是剛剛運到,還沒有來得及開箱整理的藥材。院子裡彌漫著一股陳年的草藥味,要防著雨雪天,曬藥的簸箕都被翻了過去,藥鋪看似尋常,卻是舊塵山穀之外宮家的前哨據點之一。

一陣剛勁有力的腳步聲響起,一個眉目銳利的黑衣男子帶著幾名隨從走進藥鋪。

老板熱情地轉過身“哎,這位客官新麵孔啊,您想買些什麼,可有單子?”

穿著黑衣的寒鴉柒麵帶三分自負,目光如劍,精壯的體魄隱隱帶著攻擊之意。他慢悠悠地回道“三分丁公藤,二株九裡香,四兩金燦子,八錢天南星。”

老板表情微微變化了下,然後又恢複了笑容“喲,客官,您要的這些藥,嗯……不好找……您稍等,我去庫裡看看有沒有。”

說完,老板轉身,經過一隻高大的鐵爐時,伸手摸向鐵爐上的某個凸起,幾聲破風聲響,幾枚暗器閃著寒光從鐵爐內射出。

嗖嗖嗖——

寒鴉柒仿佛早有防備,側身躲過,但他身後的幾個隨從已經應聲倒地,他們身上被打中的位置迅速流出了可怕的黑血。

寒鴉柒豎起雙指,此刻他的手上戴著一副細密銀絲編製的手套,他看著自己剛剛夾住的一枚毒針,那上麵閃爍著藍色的悚人光芒。

老板看著一地的屍體,蔑笑“不是想要毒藥嘛,給你了,怎麼還躲呢?”

寒鴉柒細細端詳“毒針奇重,非凡鐵所鑄,重量越大,射出的距離越遠。針尖暗中帶藍,染夜空之色,這是宮家獨門暗器‘子時天’,對吧?”

老板嗬嗬笑著“您還挺懂。”

“此毒色澤發藍,仿佛午夜子時的天空,而且毒性發作極快,中者來不及發出哭喊就已身亡,寂靜子時,無聲無息,故名‘子時天’。”

寒鴉柒像是十分欣賞這樣一種凶險而殘酷的毒物,一邊點頭一邊陳述著。

與此同時,藥鋪圍牆、屋頂上已經無聲無息地出現了幾個刺客,他們悄悄地趴在屋頂,手握弓箭,等待著時機。

老板眯了眯眼睛“喲,沒想到還真懂。”

寒鴉柒隨手丟掉毒針“看來,我們的情報是對的,這裡果然是宮家的前哨據點。”

老板的臉色瞬間變了。

飛箭從半空襲來,因著大門緊閉,這裡又不是特彆顯眼的藥鋪,所以外麵的人無從得知這裡麵隱秘而危險的激戰。院落中的藥材、箱子、簸箕都被打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藥鋪老板倒下,嘴角滲出鮮血,他伸手拔下插在肩頭的箭矢。

寒鴉柒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笑了笑“還要繼續反抗嗎?”

“呸!”藥鋪老板將嘴裡的血啐在地上,眼神充滿蔑視。

一個無鋒刺客再次拉動弓弦。

寒鴉柒卻擺了擺手阻止“住手!活的才有用。”

藥鋪老板聽到這句話,森然冷笑,唇齒間都是鮮血,他趁著這個空隙,迅速抬手將掌心藏著的一枚藥丸吞下。

寒鴉柒眉頭蹙緊,立刻衝過去掐住藥鋪老板的牙關,卻還是遲了,隻見藥鋪老板的臉色瞬間鐵青,雙目圓睜,身體癱軟倒地,氣絕身亡了。

無鋒的黑衣侍從魚貫而入,開始搜查整個院落。

寒鴉柒站在藥鋪老板的屍體旁邊,冷著眼對身後的隨從說道“把這個地方徹底搜查一遍,將所有暗器、毒藥打包封箱,帶回無鋒,清點入庫。”

隨從稟告“已經在整理了。但搜出來的暗器剩餘數目跟賬本上的收支金額對不上,應該是宮家人為了趕回去參加選婚大典,提前運走了。”

寒鴉柒譏笑“大典?嗬嗬,宮家難得一次的喜事,怕是隻能辦成喪事了。”

隨從道“他們選擇新娘一向嚴格、謹慎,出發日期也都是臨時通知的,他們絕對想不到,新娘裡潛伏著一名無鋒刺客。”

“宮喚羽今晚若是真選了她作為新娘,那大家也算是姻親了吧,哈哈哈。哦,不對,應該說是‘陰親’,哈哈哈……”

寒鴉柒突然想到了什麼,敏銳得像是突然嗅到了陷阱的豺狼虎豹。他低頭,看向已經身亡的藥鋪老板,很顯然,躺在地上的屍體一動不動,連脈象和呼吸都沒有。但寒鴉柒還是拔出了身邊隨從彆在腰上的薄劍,乾淨利落地朝屍體胸口用力地紮了下去。

撲哧一聲,薄劍刺入。

寒鴉柒十分滿意,帶著隨從撤出藥鋪,而那把薄劍仍然留在屍體的胸口上。

院落裡除了藥材味,還充斥著血腥味,地上都是淩亂的血色腳印,等那群人徹底離開,死寂一般的藥鋪才突然多了一聲微不可查的喘息。

躺在地上的藥鋪老板“屍體”竟然開始緩緩喘氣。他掙紮著爬起來,從衣襟裡掏出一個小藥瓶,倒出兩粒藥丸,服下,然後又把插進胸口的劍拔出來,丟在地上,重新拿出一瓶藥粉,倒在自己胸口的傷口上止血。

原來剛剛那瓶毒藥不過是能讓他暫時假死的藥罷了,幸運的是,那插進他胸膛的薄劍也避開了要害。然而藥鋪老板還是因傷勢過重,奄奄一息。他嘴唇發白,氣息虛弱,隻能掙紮著走到院中,牽過拴在馬樁上的馬,翻身上馬背,用儘全身力氣拉動韁繩,策馬飛奔,離開了藥鋪。

雪似乎小了一點,隻有冷風吹得窗紙獵獵作響。

寒鴉肆複述完任務,看向已經穿戴好嫁衣的雲為衫,他臉上本來掛著的一絲若有若無的戲謔笑容突然收了起來。此刻他的聲音裡多了本不應該屬於他的柔和“記住,你是雲為衫——從小出生在梨溪鎮的雲為衫。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一定要咬死你的身份。”

雲為衫從他的話裡隱隱聽出一絲不安。她轉過頭看他,低聲且認真地問他“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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