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德二十一年四月十二，清川通源城。
辰時時分，天色已經微微泛白，通源城也是逐漸恢複了活力，城內叫賣的商販越來越多，
雖說近期傳聞遊牧大軍已經跨過鬆江南下，而且包圍住了趙昀輝上將軍的軍隊，但是由於城守府的消息封鎖還算嚴密，所以城內的清川百姓都以為這是個市井傳聞，無人當真，要知道此時城東又多出了一支足足兩萬人的清川軍，如果不趁此時多做一些買賣那才叫錯失良機。與此同時在北城牆上值守的一名清川軍士也是拍了拍臉頰，揉了揉有些困倦的雙眼，但是睜眼之後城外數裡處卻出現了一個讓他十分奇怪的東西，隻見一個小黑點在越來越亮的天色中向這裡移動，他趕緊再次眨了眨眼睛努力看去，周遭的袍澤也是注意到了那個不明物，一時間北城牆上幾乎所有清川軍士都對著那個黑點指指點點。
今日的通源城天色一片大好，再加上初升的旭日已經快躍出地平線了，所以很快這群清川軍士就發現這不明物赫然是遊牧王庭的蘇魯錠軍旗！軍旗之下則是陣容齊整的大批遊牧騎兵！
“快！去稟告將軍敵軍來襲！關城門！快關城門！”一名清川伍長在看清來者之後趕緊大喊道，其實根本不需要他提醒，北城牆上的清川軍士早已經有人跑了下去飛奔向城守府和城外大營。伴隨著敵襲示警的鑼聲響起，外麵的百姓趕緊跑回了城內，由於人流擁擠，此時四處城門全都亂成了一鍋粥，城外的大營中本來正在操練，在聽到遊牧大軍來襲的消息之後也是慌忙整軍準備撤往城內駐紮，畢竟在麵對凶悍的草原騎兵時旁邊高聳的城牆還是更能給人安全感。
“大都尉！敵人在向城內撤退，場麵比較混亂，我們要不要趁機殺上去？”一名前出偵查的千夫長跑回到烏合台身邊稟告道。
“嗯，可以，脫歡，你率領一萬騎去用弓箭騷擾敵軍，千萬注意城頭的清川火器，一旦敵軍反撲就立刻撤回。”烏合台對著身旁的一名萬夫長說道。被點到名字的脫歡行禮退下，很快，一萬遊牧騎兵在他的率領下向著通源城殺去。
此時的通源城外那兩萬清川軍還沒有完全撤入城中，好在的是平民百姓都已經被疏散遠離了東、南兩座城門，因此大軍入城的速度得以加快。但就在此時，遠方本來穩步推進的遊牧大軍陣中揚起了陣陣塵煙向通源城滾滾而來，城牆上的清川軍士驚恐地發現敵人居然派出了大批的騎兵開始了衝鋒，那越來越近的轟隆的馬蹄聲像催命符一樣踏在每一名還沒有進城的清川軍士的心裡。
“快！傳令火器營，敵軍進入射程後神武大炮直接開火，弓弩手備戰！”城牆上的一名清川將軍眼看敵人來勢洶洶，趕緊命令己方的遠程打擊力量整備。但是遊牧大軍此次南下準備充分，有北玄王這個細作在，清川各個重鎮、防線的守備力量對於他們來說是了如指掌，脫歡自然知道通源四鎮均配備有神武大炮等火器輜重，而且在率軍衝鋒的過程中他也是注意到了城牆上清川軍的舉動。所以在悶頭衝鋒了一段距離之後，他直接轉向向著城東守軍的側翼迂回而去，反正這一次隻是佯攻，沒必要去和城頭上的火器拚命。
然而脫歡這一轉向卻是令清川軍慌了神，雖然都知道敵人這股騎兵不過是想要攻擊城外的駐軍，但是至少你要衝擊本陣才能將戰果最大化吧，而要衝擊本陣則肯定要進入神武大炮的射程。可是這批遊牧騎兵居然放棄了衝陣，轉而隻是在大炮的射程之外用弓箭攻擊清川守軍，這種攻擊雖然威力不大，但是造成的心理壓力卻很大，雖然城外外圍的清川軍舉著盾牌組成了有效的防禦，而且弓弩手的反擊也給對方造成了一些麻煩，但是因為都害怕不知道什麼時候眼前的遊牧大軍就會揮刀衝過來，所以這些軍士也是邊防禦邊後撤，後麵的清川軍則是拚命地向城內擠去。
“放！”脫歡看到如此良機自然不會放棄，一直在下令全軍齊射，其麾下的騎兵呼嘯著從通源城東一直殺到了通源城南，從這兩處城門試圖進入城內的清川軍也在這波遊牧騎兵的箭雨下被收割了無數將士的生命，但是即便如此，脫歡卻是依舊死死站在神武大炮的射程之外，絕不越雷池一步。城頭的清川將領麵對此情此景雖然氣憤非常但又無可奈何，隻能不斷催促大軍儘快撤入城中，終於在經曆了半個多時辰的混亂之後，城外剩下的一萬多清川守軍也是全部撤入了通源城內，而在看到沒有便宜可占之後，脫歡也是率領部下撤回了本陣。
“啟稟大都尉，敵人全部入城了，敵軍傷亡預計三千多人，我軍僅輕傷百餘人。”回歸本陣的脫歡第一時間找到了烏合台稟告道。
“乾得不錯！我們就這樣將給通源城施加壓力，等後麵的主力到來，城裡平白多出這麼多張嘴巴，就是靠吃存糧也能把通源城吃死，傳令，屠各部單於率部去為我軍征討給養，記住，我們隻要給養，不要俘虜。”烏合台聽到脫歡的話之後也是心情大好，之前雖然在帳中斥責了附議驪擎提議的萬夫長，但他心下也是知道驪擎所說確實是眼下最好的計策，所以烏合台麵上不說卻是已經準備按照右賢王所說‘施壓通源，堅壁清野，以戰養戰。’，隻待主力彙合再繼續揮刀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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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川帝都，飛鴻城。
由於十幾天前偶然窺測到的北境戰事，最近清川其餘大小政事隻要不是十分緊急全都被擱置了下來，一道道聖旨向著帝國四麵八方送出，每天的早朝討論最多的也是關於北境戰事的兵員集結、物資調動的事宜。這將近兩周的時間裡，樞密院天天都是通宵達旦的在工作，沈副使和鄭大統領都是吃住在了這裡，齊雨薇雖然僅是羽林衛的大統領，但是也在鄭統領的示意下一直在樞密院幫忙。
“沈大人，鄭統領，您二位先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事情末將和他們一起整理。”又是一夜未眠之後，齊雨薇起身對著兩名早已疲憊非常的上司說道。
“好吧，那齊丫頭你辛苦了。”感受到自己的身體確實經不住連日的不眠不休，鄭統領看了看苦笑著的沈副使對著齊雨薇說道，隨即二人也是起身走向了一旁供官員休息的廂房。
“諸位，我先去洗把臉，去去就回。”齊雨薇送走了兩名大人之後也是走進了偏房準備洗漱一番，畢竟連日的不眠不休已經令她有些蓬頭垢麵了。來到偏房中，早就有下官準備好了熱水，齊雨薇抬頭看向銅鏡，而鏡中自己的樣貌也是給她嚇了一跳，畢竟工作繁重，就算再仗著修為硬撐也是會對身體造成影響的，隻見鏡中的齊雨薇目光黯淡，頭發也不複剛來樞密院時的整齊而是略顯紛亂，若換作尋常女子恐怕此時臉上的皺紋都出來了。‘還是慕大小姐清閒呢。’齊雨薇吐了吐舌頭有了這個不合時宜的想法，但很快她就甩了甩頭準備洗漱繼續工作了。
“報！緊急軍情！北境緊急軍情！”而就在齊雨薇剛掬了一捧清水準備洗臉的時候，一陣馬蹄聲伴隨著兩名軍士的大喊聲傳來，驚得她根本顧不得其他直接衝了出來，要知道這可是帝都內城的樞密院，這軍情是要緊急到何種程度需要軍士冒天下之大不韙策馬報送！旁邊廂房裡剛剛躺下的沈副使和鄭統領也是飛快地走了出來，而在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後兩人都是瞳孔猛然收縮，隻見兩名龍騎禁軍的軍士跪在地上，其中一人滿身血汙手裡捧著一麵同樣血跡斑斑的軍旗和一份信箋，低著頭泣不成聲，沈副使也不廢話，一把抄起這名軍士手中的奏折拆開看了起來。
“我問你！這上麵所寫當真！”而飛速看完奏折的沈副使卻是失態的一把拉起跪著的軍士大聲問道。
“大人，千真萬確，千真萬確啊！”這名被慕淩雲派回來報信的龍騎禁軍軍士卻是情緒十分激動，說了幾聲千真萬確之後就站在那裡嚎啕大哭起來。
“沈大人，到底怎麼了！”鄭統領看著著急趕緊問道。
“鄭統領，北玄王叛亂，北境七州現已儘數被遊牧大軍攻陷了，翼騎自大統領齊不破以下全軍覆沒，其餘北境駐軍亦然，高威大將軍的北征軍除慕淩雲等四名副將機警非常逃出生天外，其餘十七將皆身死，這是翼騎的軍旗，是幾名翼騎軍士在聖安城失陷當晚從城中拚死送出來的。”沈副使喃喃著展開了手中破損的軍旗，而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在看著眼前幾乎麵目全非的翼騎軍旗，齊雨薇雙腿一軟，無力的跪倒在地，周遭的樞密院屬官也全都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沈大人！我們趕緊進宮麵聖！”鄭統領雖然也震驚於這份奏折中所說之事，但他也是很快反應過來趕緊說道。
“對，我們先進宮麵聖，蔣大人，你去欽天監叫他們速派人去西域勘查軍情，如果戰事穩定速尋慕帥回京！”沈副使也是反應了過來說道，“算了，我們去宮裡請那些老前輩去西域召回慕帥吧，此事越快越好，齊統領，你先負責整理調度兵馬支援北境的事宜，齊統領，齊統領？”而在聽到叫了幾聲齊雨薇都沒人回應之後，沈副使和鄭統領回頭看去，隻見此時齊雨薇跪坐在地上，雙手掩麵哭個不停，雖然她極力捂著自己的麵龐，但是淚水依舊是順著她的指縫不斷滑落。
雖說老早就得知了翼騎主力在王庭草原遭遇了埋伏，而且這麼久一直都沒有齊不破的消息，但是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齊雨薇在心裡一直抱著一絲幻想自己的爺爺可能不知道哪天就會突然出現在清川北境前線，其實自從翼騎出事之後好幾個晚上齊雨薇都是留著眼淚徹夜未眠。但是齊家現在全靠她一人撐著，自己如果再不振作要讓母親和祖母看到可能她們會更加悲傷，所以齊雨薇隻能懷揣著一絲幻想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可是現在這條軍情卻是證實了齊不破已經遭遇不測，心裡的最後一絲希冀也沒有了，強撐了許久的齊雨薇此刻終於是撐不住了，而周遭的一眾樞密院屬官此時也是十分尷尬的站在一旁，雖然有人想出演安慰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一時間眾人也是十分為難。
看到齊雨薇如此悲痛欲絕，鄭統領也是拽了下沈副使對他搖了搖頭，對於他這個京畿門閥中的老兒人來說，自然是知道齊雨薇和她的爺爺翼騎大統領齊不破感情深厚，如今自己的爺爺客死他鄉，也難怪她如此。“算了，沈大人，先彆管齊統領了，我們先進宮麵聖吧，蔣大人，勞煩您去慕府請慕家大小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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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二人也是不敢再做耽擱，就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趕緊離開樞密院向皇宮內趕去。畢竟這封信件已經證實了之前欽天監官員所說，而且還曝出了‘北玄王叛亂’這麼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如此看來‘玄武岩’港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幸好的是那‘玄武本相’實在是鬨的動靜太大了，己方也早就開始了準備，不然的話那遊牧大軍在如此身份內應的幫助下恐怕就要長驅直入了。
“報！報！緊急軍情！緊急軍情！”就在沈副使和鄭統領剛來到樞密院門口的時候又一份緊急軍情傳來，很快騎馬的軍士就來到了二人麵前，而在看到如此身份的兩位主官一起出現在這裡，這名軍士也是愣了一下隨後趕緊翻身下馬將一封信箋呈了上去。
“怎麼了！快說！”沈副使連信箋都不想拆開了大聲問道。
“啟稟大人！趙昀輝上將軍麾下八萬援軍被遊牧大軍圍困！生死不明！通源防線現已開始戒備”
“什麼！奏折給我！來人！備馬！”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沈副使再也繃不住了，誰也沒有想到遊牧大軍會如此快速的跨過鬆江，這趙昀輝統領的數萬援軍可是目前除了三條防線中的駐軍外，唯一能夠成建製抵禦北方遊牧的軍隊了，可現如今就連這支部隊也陷入了重圍之中。
“樞密院有緊急軍情稟告！閒雜人等回避！樞密院有緊急軍情稟告！閒雜人等回避！”很快，一名羽林衛軍士舉著‘樞密使’的令牌在前頭高喊著，帶著沈副使和鄭統領向皇宮內策馬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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