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暮之雲!
白辰不明就裡的過去坐下,仔細號了一會兒脈,順口道,“脈象虛浮,氣血流失過多,還有舊傷未愈,此人必定遭過一次大難。雖然棘手,但隻要加以時日好生調養,倒也無什大礙。”
他轉頭過去瞧了眼慕陽,好奇道,“三公子為何一臉苦大仇深?此人跟你有關係?還是有什麼我沒看出的病症?”
慕陽默然不語,伸手去解她纏在臉上的布巾,當那布滿猙獰傷疤的臉映入眼簾,慕陽突然頓住了,眼眶迅速泛紅,哽聲道,“榕榕,妳究竟發生了什麼?”
榕榕?
白辰不敢置信地望著那張完全毀容的臉,再看看黯然垂眸的主子,饒是他見慣了生死離彆、血腥殘忍的戰爭場麵,此刻也有點接受無能。
“王妃娘娘?”他喃喃說道,從她的脈象和臉上的傷看來,何止是遭遇過大難,根本是從地獄死而複生。
“榕榕似乎不記得自己是誰,好像變了一個人。”墨雲霄低聲道,難以言喻的痛楚如利刃剜心,恨不得代替她承受種種苦難。
白辰一怔,伸手又去細細查探她的脈象,良久,才挫敗地說道,“也許是墜崖時傷及頭顱,也可能是受到太大的創傷,失去記憶,如何恢複、多久會恢複都不好說。”
他不敢說出口的是王妃娘娘也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來過去的事,包括主子在內,完全忘得一乾二淨。
“那榕榕臉上的傷,能治嗎?”墨雲霄問道。
眾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臉上,沒人看見她縮在被窩裡的手指微蜷,像是極力壓抑著痛苦。
白辰正要伸手去觸碰那猙獰的傷疤,慕榕迷茫地睜開眼睛,驚恐的放聲尖叫,“你是誰,走開!不要碰我!”她蹬著腿縮在床角,抄起枕頭就扔,“走開!通通走開!”
無辜的白辰順手接住枕頭,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隻好默默逃到主子身後,讓他自個兒去解決這個難題。
慕榕的反應有如驚弓之鳥,慕陽心疼壞了,柔聲道,“小妹,我是三哥呀,妳不記得了嗎?”
“三哥?”慕榕怔怔地重複,旋即抱著頭蜷縮起來,“你們到底是誰?為何叫我小妹,又叫我榕榕?放我走,我要離開這裡,我要回去找爺爺!”
爺爺?這下子輪到慕陽疑惑不解,墨雲霄以眼神示意他不必多問,撩起衣袍坐到床邊,耐心安撫道,“妳的名字是慕榕,我們都喚妳榕榕,忘記了也不打緊,慢慢就會想起來的。”
慕榕倏地抬頭,以充滿敵意的眼神瞪他,“你是墨王?我跟你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你三番兩次針對我,還把我帶到這兒”她環視著臥房,拉緊身上的錦被,弱小可憐無助地喊道,“你到底想做什麼?放我走!我不想待在這裡!”
她摸摸自己的臉,驚覺眾人都盯著她臉上的疤,乾脆把頭埋到被窩裡,瑟瑟發抖,恐懼又陌生的模樣令人心痛。
匆匆趕到的慕易和顧旻站在門口,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皆是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傅沅澧,我一定要殺了他!”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慕易雙手握拳,額角青筋突起,雙眼紅得可怕。
他們從小到大捧在手心裡疼寵的妹妹,如今竟然變成這副模樣,慕易心痛如絞,再也說不出話,顧旻隻能按著他的肩膀,給予無聲的安慰。
顧旻苦澀的扯動唇角,慕榕忘記了前塵往事?就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這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呢?
避免給慕榕更多不必要的刺激,墨雲霄遣退所有人,獨自坐在床邊,凝視著近在咫尺的小女人。
她依舊躲在錦被裡,隻露出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戒備地盯著他看。
良久,墨雲霄終於開口打破沉默,溫聲道,“那些書,是誰讓妳送來給我的?妳說的爺爺又是誰?”
慕榕心頭微窒,知曉他已經看過那些陣法秘笈,努力拋開負疚感,繃著臉道,“爺爺就是爺爺,他讓我把這些破書送給一個叫墨雲霄的人,然後就把我趕出家門,再也不讓我回去了。”
她半真半假的抱怨,“都是你害我無家可歸!”若不是怕自己連累了雲氏一族的安寧,她還真想待在那世外桃源,不願再麵對這個世界的風風雨雨。
墨雲霄一怔,追問道,“妳說的家,可是距離京城不遠的一處密林,若非有熟人指路,絕對找不到入口?”
慕榕下意識地點頭,鬆開緊握在手中的被角,好奇道,“你去過那個地方?”
“嗯。”墨雲霄微微頷首,勾起一個苦澀的笑,“我很小的時候,老頭子常常帶著我在那片林子練功,當時隻覺得有些古怪,卻不曾深究,沒想到”
他與世上唯一的親人,竟然相隔咫尺天涯。
永安方丈瞞得還真緊,竟然連他都不曾透露過半分,看來那老頭子背地裡還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不過,也可能是雲景之為了保全族人的性命,才會出此下策吧。
“妳說的爺爺,是我的外祖父,我以為他早已不在人世,沒想到因緣際會,竟然讓妳給碰上了。”墨雲霄淡淡一笑,“知道他老人家安好便好,多謝妳千裡迢迢將那些書送來給我。”
慕榕被心中一湧而上的罪惡感搞得胃絞痛,蹙眉道,“這也沒什麼,爺爺是全天下最慈祥和藹的人,我醒來時,全身痛得要命,是他救了我,給我治傷。半夜睡不著的時候,他就陪著我說話,從來不嫌我礙事”
墨雲霄沒忍住,探身過去握住她的手,感覺她又要掙脫,溫聲道,“榕榕,彆怕,我不會對妳做什麼,隻是想確認妳真真實實的在我眼前。”
慕榕輕咬著下唇,猶豫了片刻,還是狠心甩開他的手,彆過臉去,“墨王爺,請自重,我不認識你,也不記得你說的那些事,你還是彆碰我為妙。”
“是嗎?”墨雲霄忽地逼近,捏住她的下巴,炙熱的鼻息迎麵而來,薄唇逡巡著她緊抿的唇線,“妳也不記得這個?”
炙熱的吻不由分說地落下,吞沒了她的抗拒,和她懸在眼角、將落未落的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