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嫻來啦。”
付夫人最先反應過來,站起身,走到溫嫻身邊,拉過她的手,領著人就到了廳中央,對上那位略顯富態的老婦人,笑著道“快見過秦媽媽。”
溫嫻點了點頭,不明所以但還是規矩福了下·身,道“見過秦媽媽。”
“使不得,使不得。”秦媽媽闔上茶蓋,連連擺手“我就是一個下人,聽了吩咐替主人家辦事,擔不得夫人這麼敬重,也受不起小姐如此大禮。”
她說著上下打量了一番溫嫻,再轉了個圈仔細瞧上片刻,最終扯出一抹滿意的笑容,溫聲說道“不錯不錯。”
“早就聽聞溫家小姐才貌雙絕,今日一見果然不虛傳言,舉手投足間竟絲毫不遜色於高門侯爵家的貴族千金,小姐這般,亦可見大人教養得當。”
此話極儘恭維,一語戳中了溫紹元的內心,令他飄飄然的同時,不免又想起秦媽媽此番的目的,一時有些猶豫,盯著溫嫻的臉龐,搖頭道“媽媽過讚了,小女久居深閨,素來不聞外事,少與人交際,性子過於膽小,怕是無法擔任侯門主母的位置。且……兩個孩子性格相差甚遠,日後怕是也有些……難以相處。”
“侯夫人正是看中了小姐身上的溫順與端莊,知道小姐一向知禮,最是懂得分寸,武安侯府的主母不需要有多麼顯赫的出身,但一定得要拿捏得住中饋,且溫府不同於那等隨意的人家,自然是能堪當此身份的,至於其他……”秦媽媽輕咳一聲,正色道“公子人雖頑劣,品性卻不壞,男子還未成家,多少會有些散漫,可隻要身邊人多加管束,時間一長,自然是會收心的,日後兩人多多相處,不愁沒有情意。”
秦媽媽乃永王府世子夫人貼身的教習嬤嬤,宮中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又待在王府侍奉了這麼些年,見慣了各色高低權貴,最能揣摩彆人的心思,幾句話的功夫就說得溫紹元沒了還嘴之地。
付夫人更是被哄得麵含紅光,拍著手直呼滿意,若不是溫紹元怒瞪她一眼,隻怕其會就此喜出洋相。
溫紹元實在是有耳聞過那武安侯之子的浪蕩之名,暗地裡還跟同僚笑話過幾次,沒曾想轉眼就禍到臨頭,此人竟要成為自己的女婿。
他揉揉發脹的額角,不想把女兒推入那等虎穴狼巢,卻也畏懼武安侯的勢力,畢竟依靠他的官職,還無法與之抗衡。
溫紹元喉嚨發乾,哆嗦著嘴角道“此事事關小女終身,還得問問她的意思。”
話一出口,三雙眼睛齊刷刷又彙聚在溫嫻身上。
她本還沉浸在秦媽媽方才的言語中,沒想到話鋒一轉卻把問題拋到了自己的頭上,她根本就不清楚什麼武安侯府,也不明白他們口中所說的武安侯公子是何等的頑劣之人,她隻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向來由不得她自己做主,隻看著溫紹元隱忍又無可奈何的喪氣模樣,她就忽感一陣落寞。
此番此景,看似給了溫嫻選擇的機會,實則也把她推入了兩難的境地,這是一樁無法拒絕的婚事,否則溫紹元也不會專門喚她過來給秦媽媽相看了。
溫嫻低下頭,反複絞著手中的絹帕,默了半晌,才道“但聽父母決斷。”
話音甫落,付夫人掩麵而泣,裝出一副心疼不舍的慈母形象,激動之餘還拉著秦媽媽低聲訴衷腸。
到底是混跡多年的老人了,秦媽媽如何看不出付夫人這般做戲的姿態,表麵上受著,安慰著,其實內心早就鄙夷了夠。
溫嫻抬眼看向上方,與溫紹元對視的一瞬間,他卻募地移開了視線。
“如此便好,我也能回去跟主家交代了,不過婚事說來複雜,還得耗費些時日兩家一起商量,現在不急,且讓兩個孩子再多接觸接觸,我就先行退下,今日叨擾了。”
秦媽媽邊說邊朝後退,到了門前還招呼著前來的隨從把箱子往裡抬,付夫人高興地盯了兩眼,喚了貼身丫鬟去指揮幫忙,自己則扭著腰出門送客。
溫紹元歎了口氣,拖著步子緩緩往外走,卻在經過溫嫻身邊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眼神莫名有些其他的意味,直瞧得溫嫻心頭一沉。
——
溫嫻回到房間,雲煙立刻湊了上來詢問情況“小姐怎麼去了那麼久,來人可有說什麼,今日這是哪家的媒人,說的又是哪位公子的親事啊?”
小丫頭們對此總是充滿了好奇,一聽這話,都湧了過來,好幾個腦袋湊在溫嫻跟前,眼睛還眨巴眨巴閃爍個不停。
溫嫻手裡捏著的針線被雲煙抽去,這丫頭膽子不是一般的大,趴在桌邊催促著問“小姐你給我們說說唄!”
“我也不太清楚,隻是聽那媽媽說,對方好像是叫……”溫嫻歪著頭回憶,惹得幾個丫頭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她想了一會兒,終於道“武安侯——沒記錯的話就是這個名兒,既是侯府,那便是府裡的某位公子了。”
“哈?”雲煙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地問“是那個大敗戎狄,名震西北,常年駐守邊關,直到前年才徹底卸甲歸京的武安侯?這可是頂頂有名的高門大戶啊!按照王、公、侯、伯來算,武安侯可是位居正二品,與咱們老爺從六品起居舍人的官銜一比,相隔了足有……”
她掰著手指開始算品階,完了哇哇大叫“七個位階!”
雲煙一驚一乍的樣子差點把溫嫻心口都鬨疼了,她虛虛拍拍胸口,後知後覺地說“會不會記錯了,真是這般權貴人家,又怎會突然瞧上我等小門小戶呢。”
溫嫻不常出門,對京中之事所知甚少,她有限的記憶還停留在幼時隨父參與宴會,見過的幾位麵癱王爺身上,對待武安侯,隻道他是某個空有名頭的閒散功臣,萬沒有把其與戰功赫赫的威遠將軍聯係起來。
“如果隻是平常,侯爺和侯夫人怕是很難會注意到溫家,但若是算上那位……就應該說得通了。”雲煙攥起拳頭,惡狠狠道“我就說今日怎麼事事不順,早起時跨過門檻還摔了一跤,原是暗示著小姐婚事即將受阻。那婆子帶著厚禮過來,分明就是要替武安侯公子求親。”
語罷,幾個丫頭皆是臉色大變,彷佛提到的不是侯府公子,而是什麼江湖不知名煞神。
“誰?”溫嫻不解。
雲煙緩緩吐出一口氣,看著溫嫻的臉龐,咬牙道“就是那個著名的京城第一紈絝——第五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