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浪潮1992!
睡下沒多久,也就午夜剛過不久吧,外麵就響起了鞭炮聲。和後來過年的時候類似,那時人們都搶第一炷香,他們這裡,大家都搶第一個放鞭炮。
這裡過年,都是大早上的吃年飯,吃年飯之前,供奉先人的時候,放一串鞭炮。
現在這個時候,三十的早上大家都起得很早,基本上吃完飯天都還沒亮,那些天亮後才放鞭炮吃年飯的人,是會被大家說成懶惰的。
到得後來,十幾二十年後,這些習慣就越來越沒有人講究,半夜三更就吃年飯的越來越少見,偶爾有家半夜放鞭炮吃年飯的,大家多半還會笑,大多數人家都和平時差不多,稍微提前一點,在五六點的時候起床。
也沒睡幾個小時,五點多的時候,馮一平被媽媽叫醒,睜眼一看,外麵還黑漆漆的。
但同樣的淩晨,今天好像明顯不一樣。也許是不斷傳來的鞭炮聲,和廚房鍋裡的菜煮的“嘟嘟”的響聲,讓空氣裡都彌漫著過年的味道,一時讓馮一平有些陶醉,真的有了些微醺的感覺。
很冷,馮一平打著哆嗦,飛快的穿好衣服,打開廚房,熱氣香氣撲麵而來。昨天晚上雖然吵了一架,但今天已經看不到一點痕跡,馮振昌在灶後燒火,梅秋萍炒菜,兩個人小聲說笑著,很和諧,很快樂。
馮雲飛剛洗好臉,隔壁的馮家升家就在放鞭炮,放了好長時間,馮振昌往灶裡加了塊柴,“至少八千響。”
梅秋萍說,“那怕是有,估計衛東家也不會少。”
過年放鞭炮,不但比早晚,大家還比放時間的長短,當然是放的時間越長,就意味著家裡條件越好,日子越好過,也就是越有錢。隔壁兩家,馮家升和馮衛東在,在壪裡條件都算好的,這些年就一直比著。
等炒好了菜,馮振昌準備供奉先人。
他把堂屋的電燈拉滅,點上蠟燭。把桌子正對大門擺好,馮一平幫著把幾碟菜送到桌上,菜裡這個時候都是沒有加香菜和其它調味料的。然後馮振昌把把家裡最好的幾張椅子整整齊齊的擺在桌旁,去筷子籠裡挑最整齊的筷子擺上,再挑杯口沒有缺口的酒盅擺放好,倒上酒。
邊倒酒,邊小聲虔誠的說著話,再拿起印滿銅錢的黃紙,到桌旁的火盆裡燒,然後他喊廚房裡的馮一平出來。
馮雲飛出來後,走到桌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聽到馮振昌在旁邊小聲嘟囔,“保佑他明年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
招呼著把黃紙燒完,父子二人打開門,一起去放鞭炮。再進來,把凳子挪動幾下,把把筷子動一動,把杯裡的酒都倒到地上,儀式結束,最後才收菜。
這幾個響頭,馮一平磕的心甘情願。
過年供奉先人這件事,馮一平不知道其它地方是不是也這樣做,國內應該都是有的吧,可能形式不一樣。
他記得後來好像跟一個同事爭論過一次,那人對這種行為嗤之以鼻,說是典型的迷信。馮一平則認為,過年的時候悼懷祖宗先輩,不忘他們的哺育和教養之恩,也期望祖先保佑來年的平安,這是我們幾千年一種傳承,是我們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和迷信完全不搭邊。
他最後反問那個一直崇拜歐美文化的同事,“按你這樣說,歐美人在平安夜的時候,舉家去教堂做大彌撒,那也是典型的迷信。”那個崇洋的同事當時啞口無言。
把收回來的菜端到廚房,放到鍋裡熱一下,再加上蔥蒜辣椒粉味精調味,年飯做好了。
馮振昌喝酒,馮一平和媽媽和喝可樂,這是家裡第一次買這種洋汽水,梅秋萍喝的津津有味的。兩個人不斷給馮一平碗裡夾菜,都放不下了,他隻好擋住碗說,“你們自己吃,我自己知道夾。”
馮振昌美滋滋的抿了一口酒,夾了一筷子牛肉,“就是本來說回來的玉萱,沒有回來。”
梅秋萍聞言也說,“她又是一個人在外麵過年,不知道怎麼樣。”
後來這個唯一的姐姐狠狠的傷了馮一平的心,現在這些事雖然沒有發生,但他心裡始終有疙瘩。他安慰說,“壪裡和她在一起的姑娘不是說,她在市裡認的乾媽硬留她在市裡過年嗎?”
梅秋萍說,“我曉得市裡的條件肯定比我們鄉下好,但是過年總還是家裡好,再說今年家裡買了這麼多的東西。”
馮振昌也說,“人家再好,怎麼比得上家裡。”
馮雲飛想,姐姐可不一定這麼想,嘴裡還是說,“現在的事情好好做,將來爭取在省城安家,怎麼比人家差,是吧。”
馮振昌和梅秋萍聽了大笑,“來,我們喝一口,還是一平有誌氣,對,我們好好做,將來在省城安家,你也娶個省城的媳婦。”
馮雲飛也哈哈笑著喝了一大瓶可樂,心說媳婦就一定會找縣城的,還是隔壁縣城的。
隻顧著吃喝,煮好的一大鍋飯,沒一個人吃,一家人放下筷子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居然應景的下起雪來,飄飄灑灑的,馮振昌說,“看來明年是個好年頭。”
今天沒什麼正事要做,換做往年,中午的時候,就會有債主登門,今年終於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