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賊!
“當然啦,怎麼謝都成!”
昏暗幽深的巷子裡,身穿白色短裙的劉紅梅看著站在距離自己幾步之外的鬼先生,捂著嘴嬌笑道,“畢竟是因為您,我才能拿到這個月的最佳話題獎,足足一萬塊呢,怎麼謝不行啊!”將自己右肩的衣服往下拉了拉,嘟著嘴道,“以身相許都可以……”
鬼先生冷冷地看著劉紅梅,歪著脖子道,“知道我是誰,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你還不跑?平時你都是這麼勇敢的嗎!”
劉紅梅聳了聳肩膀,“我為什麼要跑,你又不會對我怎麼樣。”
“你憑什麼認為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你助紂為虐,為虎作倀,妖言惑眾……”鬼先生微眯著眼睛道,“單拎出一條都足夠讓你死得透透的了。”
“我就算有一萬條該死的罪名,”劉紅梅媚眼如絲地看向鬼先生,“但隻要有一個理由,你就不會殺我。”
“什麼理由?”
“我會眨眼睛,而且很會眨眼睛。”
“這是特麼什麼理由,我也會,誰都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如果你被綁架了,就眨眨眼。快九下,慢六下,不快不慢十三下。”
“你怎麼知道的?”
“怎麼樣?這個理由夠不夠讓你不殺我?”
鬼先生沉默良久,皺眉道,“如果你是她,這個理由確實足夠讓我不殺你,可惜你不是她……”
“你知道我不是她,還跑過來?”劉紅梅癟了癟嘴道,“你可真是個小傻瓜。”
“那麼……她在哪呢?”鬼先生抬起右手,盯著指間的一枚黑色銀針,麵無表情道,“如果你告訴我她在哪,今晚我可以饒你不死。”
“真的嗎?”劉紅梅裝作一臉感激的模樣,“隻要我說出來她在哪,今晚你就放過我?”
“大老爺們兒說話,一口唾沫一個釘,”鬼先生兩根手指來回捏搓幾下黑色銀針,“說今晚就今晚!”
“今晚就今晚,明日的事明日再說……”劉紅梅輕咳一聲,裝出一副憂鬱哀傷的腔調,“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鬼哥哥,你還記得……”
鬼先生深吸一口氣,目光如刀地看向劉紅梅,從牙齒縫裡擠出幾個字,“她在哪?”
“前幾天,我請她吃了飯,主要是想著從她手裡要點新聞材料,畢竟之前郝倩還沒死,我手頭啊,沒什麼吸引眼球的大新聞,愁得我皮膚都變差了……”劉紅梅慢條斯理地說道,“多喝了幾杯,給她吐了一點苦水,她就當我是在跟她掏心窩子,好傻好天真呐……”
停頓了一下,劉紅梅繼續道,“結果呢,她也開始跟我掏心窩子,講了很多關於你的事,比方說你臉上這張鬼臉麵具的由來……”
鬼先生摸了摸臉上的鬼臉麵具,眼前不禁浮現出往昔的一幕情景,就像播放電影一般。
那一年,他剛滿十八歲,作為成人禮,他被家族派到d市遊曆。少年人都想仗劍走天涯,他也不例外。隻不過他不能仗劍,因為那是管製刀具,他隻有幾把小刀,卻是祖傳的。
懲惡揚善,說出來容易,做起來千難萬難。難就難在善惡二字上,很多時候他都辨不清,看不明。比方說,他明明看到某個醫生殺死了一個人,但人們卻稱頌那個醫生醫者仁心。隻因那個醫生殺死的那個人是個沒用處的弱智,而用那個弱智身體零件救活的卻是五個在社會上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他很迷茫,但為了完成曆練的考驗,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殺死了那個醫生。
畢竟是年輕,動手的時候他沒有任何偽裝,堂而皇之地當著那五個大人物的麵殺死了那個醫生,然後瀟灑離去。
可當他回到家裡的時候,才發現這個隱世的莊子已經滿目蒼夷。父母族親的屍體被一層又一層地鋪在一個大坑裡,然後撒上石灰,蓋上了黃土。他就在莊子外的樹林裡,親眼看著五個大人物找來的人做完這一切。那些人發現了他,追著他翻過了一座山,又趟過了一條河。
後來,他實在跑不動了,因為腿上中了一槍,一咬牙,跳進了大河裡,順流而下。沒過多久,他就被人打撈起來了,並不是那些仇人,而是一個邋裡邋遢在河邊釣魚的中年人。
中年人叫司馬北,跟他有些淵源,所以釣魚也不是偶然。司馬北是奉師命來的,一個人救不了一個莊子的人,隻能救下他。司馬北將重傷的他養在了一個小山村裡,自己召集了一鳴社其他四大偵探對抗五個大人物,最終成功地將那些他的仇人一個不剩地繩之於法。
其實他一點都不感激司馬北幫他報仇,因為他想按照自己的法子報仇,而司馬北幫他報了仇之後,他便不能自己報仇了,活著也就沒了意義。
每天像一個鬼魂一樣飄來蕩去,頭發懶得洗,衣服懶得換,鞋子破了也不管。身上的味道比臭豆腐都難聞,村裡人都離他遠遠的。因為他每天都睡在樹上,所有村裡人都親切地稱呼他為“樹上的瘋子”。直到有一天,他正在樹上睡覺,忽地瞥見有個少女在河邊洗衣服時,不小心掉進了河裡。他本來不想管,也懶得管的,隻是在那一刻他想起了他的妹妹,水性也不好。長歎一聲,他終於從樹上跳了下來,飛奔到河邊,蜻蜓點水般來到少女的頭部位置上,抓住了少女那雙快要沒入水下的小腳。
自那以後,少女便天天跑來找他,給他送雞蛋,送肥皂,送衣褲鞋帽,最後聽他講完那些故事之後,還親手做了一個鬼臉麵具送給他。
“那以後看見壞人的時候,你把臉藏起來就好了嘛。”
少女笑眯眯地站在樹下,他坐在樹上,伸手去接鬼臉麵具時,一不小心摸到了少女的纖纖細手,兩人都像是觸電般愣住了。因為某種神奇的引力,或者是地心引力,或者是少女亭亭玉立的吸引力,總之,他像砸在牛頓腦袋上的那個蘋果一樣,從樹上掉了下去,砸在了少女身上,滾進了大麥田裡……
他沒有告訴少女他的名字,因為他當時還不敢麵對那個姓,裡麵有著讓人撕心裂肺的痛。少女趴在他的耳邊,雙頰緋紅地講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小荷,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的小荷。”
從那一天起,他那顆灰敗的心似乎又活了過來,在心尖上長出了一朵小荷。夕陽西下,他和少女揮手再見,然後便跟著再次歸來的司馬北遠去……
“知道嗎,她抽屜裡全是關於你的報紙,春江日報,楊柳晚報……每次一有你的新聞,她就會第一時間去買報紙,然後把你的新聞剪下來,貼在她的本子上,足足已經攢了三個筆記本。一聽說你來了綠藤市,可把她高興壞了,好幾晚都睡不著覺,就算被電視台領導責罵,臉上也是笑嘻嘻的。”
“噢,對咯,她還說要重新給你做一個鬼臉麵具,換個可愛點的卡通畫風……”
耳畔傳來劉紅梅絮絮叨叨的聲音,鬼先生慢慢地從回憶中退了出來,整個人散發出一股陰寒之氣,收回指間的黑色銀針,摸出幾把小刀,一步步向劉紅梅走去,一字一頓道,“她在哪!”
劉紅梅拍了拍手掌,巷子裡隨即鑽出一群彪形大漢,之前那名藍色棉襖壯漢也赫然在列。撩了撩耳邊的垂發,劉紅梅嘟著小嘴,拍著胸脯道,“人家好怕怕哦……我沒告訴你嗎?你們不是剛見過麵了嗎?”
鬼先生渾身一僵,看了看那名藍色棉襖壯漢,複又看向劉紅梅,心中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紅著眼道,“你特麼剛才是在拖延時間?你們他媽的都乾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