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磬點了下頭。
“那好,你先和我講講,你去了黎家村,然後呢?”
倆兄弟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這樣促膝長談過。
一個啞巴,失去了語言功能後就不再願意和旁人交流。
一個下肢癱瘓,從此也厭憎了踏出房門一步。
可現在,他們卻湊在一起,一個說一個比劃,又哭又笑。好像將這些年裡壓抑的情緒,全部都在這一天宣泄了出來。
……
這邊的動靜也沒有瞞過魏林的耳目。
魏林聽了之後,擺擺手說“不重要。好不容易人回來了,他們激動一下也是正常的。”
反正激動也沒什麼用。
魏林誌得意滿地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黎小鴨一睜開眼,就被嚇了一大跳。
因為她的床邊守著兩個人。
一個她很熟悉了,是魏文磬。另一個,她卻不認識……這個人的麵頰削瘦凹陷,眼底布滿血絲,神情亢奮,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坐在輪椅上。
這時候魏文磬和二少爺也發現到黎小鴨被他們嚇著了。
二少爺尷尬地抹了把臉,不由開始回憶自己上次照鏡子的模樣……自己現在的樣子大抵、應該,是比較可怕的……
於是二少爺操作著輪椅就要後退。
這時候他卻聽見了小姑娘脆生生的“二舅舅?”
二少爺的動作一下定住了。
他的表情也呆滯住了。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一把抓住魏文磬的手臂搖晃起來“她叫我什麼?她叫我什麼!”
魏文磬“……”
你抓著我的手你看我還能“說”什麼?
二少爺喉中驟然擠出一聲笑。
那笑聲又壓抑又悲苦,笑著笑著,連眼淚都帶了出來。
他重新看向黎小鴨。
那麼小點兒。
仿佛又見到了小時候的妹妹。
可這個孩子的臉上,多了一絲比妹妹更悍勇更堅韌的神情。
“你叫我二舅舅,對嗎?你怎麼知道我是二舅舅的?”二少爺放輕了聲音,現在看起來終於像個正常的大人了。
“我提前知道了,大舅舅和大姨母已經去世了,二舅舅坐輪椅,小舅舅不能再開口……”黎小鴨緩聲說。
二少爺聽到這裡,反而如釋重負“原來你知道了,你知道了你的親人是一幫殘廢。”
黎小鴨知道他這一刻一定很難過,很痛苦。
她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人。
她隻能從被子裡鑽出來,起身,湊上前,堪堪抱住了麵前這個坐輪椅的男人。
二少爺一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顫抖著抬起手,摸了摸黎小鴨的頭發。
他嗓音嘶啞地說“雖然是殘廢,但也是你的舅舅。我是沒法走了,但我的槍法還很準。如果有人欺負你……”
他一頓,語氣驟然變得凶狠“我就打死他。”
黎小鴨抱著他的脖子,遲疑了一下,糾正他說“可是,可是打死人會坐牢啊。”
二少爺“噗嗤”一聲笑了,眼裡還帶著淚“哈哈,那你說,你說怎麼辦?”
黎小鴨小聲說“悄悄折磨他吧,但不要犯罪,不可以犯罪。”
“好,好,不犯罪,我們不犯罪。”二少爺心想,文磬還真沒說錯。
她是個好孩子。
他好想抱她騎大馬,要是能將她抱起來就好了。可他這輩子都沒這個機會了。
“小小姐。”傭人突然敲響了房門,“您該起來梳洗了,晚些時候您還要去參加宴會呢。”
二少爺頓時臉色大變“你去參加宴會?誰陪你去?魏林?他肯定不安好心,不行,我……”
我得去。
話到嘴邊,二少爺又頓住了。
不管是在國外,還是回到國內後,他都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公開場合了。
他厭惡,他抵觸,他不願意彆人看他的笑話,也討厭彆人看向他時那憐憫的目光……
可是怎麼辦?
怎麼能讓黎小鴨和魏林一起去宴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