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行學堂又少了一位先生。
趙士楨昨日打包,帶著他的小妾夏眉去往天津北塘去籌建我的新據點,同行的還有幾位大匠作,二十名泥瓦木工。這點人手肯定是不夠的,但距離北塘二十幾裡就是天津衛城,也是有著幾萬人的城鎮,有大把的閒人可以用。
在那裡還有一座小村莊,不足四十戶人家,都是不在籍的流民,在海邊討生活。具體乾啥的我也不知道,總之不會是種地,隻因那是一片鹽堿地。現在,他們有活可乾了。
今日,我收到了楊家春寄來的第四封信,是他初到廣州府時寫的。
他抱怨我騙了他,這個季節根本沒有荔枝可吃!
他抱怨根本聽不懂當地人說話,溝通全靠猜。十人中有三人能聽懂官話就不錯了,至於能說的人就更加稀少,以至於他不得不雇傭兩個童生充當翻譯。
他還抱怨自己不能分辨方向了,彆人說是東,而他卻以為是南,即便早晨起來太陽從那邊出來的,可他心裡還認定那是南邊
這廝的抱怨還真多,我耐著性子繼續看。
入廣州府城近佐,楊家春一行五人受遊文輝邀請在遊家宅院小住一日。
遊父經商,家宅甚大,府院奴仆成群,徒步半裡即是珠江,江麵寬泛,煙水碧蒙蒙不見對岸。
岸邊有碼頭,楊家春問之,方才知曉這碼頭竟然是遊家的私產,而碼頭上停泊的四艘貨船也是他家的。後來才知遊家有船超過三十艘,在廣府也是能排上號的豪商。遊文輝為遊家庶子,家中行四,卻隻有他有個秀才功名,其他三子皆以經商為業。
第二日乘船入廣州府城,他見珠江上船隻輻輳,出入府城絡繹不絕,首尾相連,又見沿江碼頭一二裡便有一處,船舶並立,桅杆如林。其景象雖不比南京,卻也相差不多。
船隻在懷遠驛靠岸,距離府城尚有一段距離,這是遊文輝有意為之。
而懷遠驛正是廣州市泊司衙門所在,衙門左右兩側是接待入貢使者的館驛,總計百二十間,牌坊樓闕恢弘高大,錯落有致,蔚為壯觀。
館驛之後乃是一繁華市鎮,名蜆子埠,人口稠密,工商繁盛,幾乎於城內無異。
遊文輝告訴楊家春,按朝廷製度,所有入貢船隻都要在此處靠岸,驗證勘合無誤後方可登岸入住館驛。館驛免費,吃喝用度也免費,務使藩邦小國仰慕我朝氣度,沐浴皇恩!
楊家春指著珠江上往來的異域船隻,問遊文輝,‘那又是什麼?’
遊文輝笑答曰,‘私船爾,不關官府事!’
楊家春還寫了很多,皆是府城內見聞,在我看來都不是很重要,一掠而過,隻一件事令楊家春沾沾自喜,他言按廣府金銀比價,他所帶黃金可以多兌換四十兩。
放下書信,我一時陷入沉默。
在京城人眼中的偏僻之地,繁華還遠超我的想象,而遊文輝無意間的那句話,又深深刺激到了我。
什麼叫不關官府事?
他竟然說的如此理所當然!
天高皇帝遠,可見那裡的士紳豪族對朝廷是個什麼態度,做你的官還拿你不當回事。
我很期待,在楊家春的筆下,香山澳又是個什麼樣子。
我又想起周總管那一路怎麼樣了,可惜直到今日還沒有書信前來。不過這也不能怪周總管疏忽,這個事就沒辦法寫書信,容易落人話柄。
算來,他們應該是到了泉州的,而那個叫高寀的陰陽人前日剛剛啟程,有這個時間差,差事應該是辦成了吧?
我看看時間,已是近兩更半了,貓兒狗兒的也都在睡覺,我也該就寢了。
我偷眼看了看隻隔著一扇屏風的小卓,這丫頭正在苦讀徐光啟送來的幾卷書呢。
我也是醉了,我從來也沒有要求她這麼上進啊。
我剛要呼喚小卓,琢磨著也應該睡覺了。
不料曹化淳一頭撞了進來,他臉色蠟黃,麵帶驚恐,匍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殿殿下皇爺爺龍體不爽,急召殿下入宮!”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