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瀛就知道陳老頭前來,準沒有好事。
但當聽到老頭滿嘴跑火車要錢時,還是被氣笑了。
整修河道,確實是好事,但沒有經過群策群議,你個老不要臉的怎麼臉皮就這麼厚,這特釀可是公款!
科舉入仕的官員是越來越不要臉了,仿佛無所不能但其實什麼也不行,而且還莫名其妙的自信。
我蠢我驕傲,可笑至極!
雖然極度鄙視,但也要必須麵對現實,因為大明就是由這些玩意在掌控著。
默默掏出27封訴狀,朱常瀛麵色不暢。
“陳公,市舶司先後有27封谘文,力陳沿海諸縣私設鈔關,苛捐於民,以致百姓怨聲載道,商民不得安寧。
不是說官不得與命爭利麼,朝廷什麼時候允許地方官員私設鈔關了,不知巡撫衙門還管不管這個事?”
陳子貞老臉漲紅,良久之後才深深一聲歎息。
“殿下啊,老臣來也正是要同您商議此事。這城門稅雖有利民生,繁榮市井,但可以酌情減免,卻取消不得。若長此以往,必生大亂啊。”
其實朱常瀛早看過各府提交的報告,知道問題所在,但還是帶著滿臉不解的表情。
“為何?輕徭薄賦,與民休息,不是聖人治世之道麼?孤雖剛剛抵達鼓浪嶼,但也聽聞漳州府市井繁榮,菜肉價格都降了些許,百姓沒有不拍手稱快的。秉承聖人之道,難道也有錯麼?”
“這個這個”
陳子貞這個那個半天,才硬著頭皮說話。
“各州縣官員、胥吏、差役,少者百人,多者過千人,其中大半朝廷並無編製,需州縣長官籌措錢糧養之,而州縣長官俸祿殿下也應當知曉我朝製度,微薄不能養家。
隻說雇傭錢糧同刑名師爺,一任縣官的俸祿都不足以支應。
是以就隻能設立城門稅與鈔關,以維持地方運轉。可如今一並被取消,州縣無錢,胥吏差役須應敷衍,不聽調遣,州縣運轉眼見便要停擺了啊。
若一旦生亂,老臣恐有負聖上所托,萬死也難以贖罪。”
朱常瀛神色陰冷,語帶殺機。
“市舶司有撥款,三項附加稅也有撥款,且同往年額度對比,給的更多,甚至多過幾倍,州縣怎的就不能養著這些人了?陳公,莫不是說撥款沒有給到地方吧?”
“這個曆年拖欠太多,俸祿、餉銀、生員祿米”
“是這樣麼?”
朱常瀛語帶嘲諷。
“可孤所知卻不儘然如此,孤派去的稅吏在延平府遭遇劫殺,在汀洲府遇暗殺三次,1人殉職2人重傷,據抓獲之匪徒供詞,竟是胥吏指使。
但課稅司前去緝捕時,彼輩早就逃了,不見蹤影。
陳公,孤本不想將話說的如此明晰,但實在是某些人禽獸不如,視國家法度如兒戲!
不就是擋了這些屍位素餐之輩的財路麼?地方稅款用於公事不過十之一二,有八九都揣進了這些人的腰包。孤說的可對?”
底褲掀開,看到的隻是汙濁,撲麵腥臊令人窒息。
朱常瀛的話一字一句戳入陳子貞心頭,熬了幾十年官場的老油條,朝廷自下而上什麼樣老頭心知肚明,張嘴幾次卻無從開口,也隻好悶頭喝茶來化解尷尬。
朱常瀛暗暗歎息,劃撥地方的錢款花去了哪裡,這是沒辦法查的,他沒那個權力,但想必沒有幾個銅板會落入底層胥吏差役口袋裡。
這些人有權力但卻收入微薄不能養家,隻能產生一個結果,權力尋租。
如今,朱常瀛又把他們的部分權力剝奪了,自然要反抗。
而這些文官大帽子則是要兩頭吃,得了撥款還不知足,底下人的孝敬也不能少,而課稅司同市舶司又如此的油水豐厚,這自然要處心積慮的惦記著,以各種油頭來要飯!
無恥之徒,說的就是他們,比之胥吏差役還要可恨!
沉默了一會兒,朱常瀛淡淡冷笑。
“重收城門稅也可以,那就請巡撫衙門發布告吧。
不過孤有條件,自陳撫台至縣官皆需署名,並言名此稅非皇帝陛下詔令征收,乃州縣自行決議,款項也將全數用於地方,如此,孤便應允。”
陳子貞臉色蠟黃,溫吞道,“此舉萬萬不可,天下乃陛下之天下,臣子何敢僭越?”
“那私設之鈔關?”
陳子貞一臉肅然模樣,“取締,老臣會想辦法籌措錢糧撥付地方。”
老東西,當婊子還要立牌坊,大明的稅十成十都是以皇帝的名義征收,但落入皇帝口袋的有幾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