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匆匆趕來後,皇帝心急如焚,顧不得禮儀,一把抱起謝貴妃衝入內殿。謝瑜亦步亦趨地緊跟其後。隨著太醫的火速抵達,宮宴瞬間亂作一團。
大太監瞅了一眼半死不活的玉州,生怕他繼續有礙貴人們的眼,揮了揮手,喚來幾個太監將他拖拽出去。
狄臨終於按捺不住,跨步上前問道“公公要將他拖去何處?”
大太監見狀答道“陛下此前有言,要將這賤民杖斃。”
狄臨看了玉州一眼,隻見他已昏死過去。曾經溫潤如玉、乾淨剔透的琴師,竟落得如此淒慘下場,實在令人惋惜。
他又向內殿張望了一下,對大太監說道“陛下此前還判了他夾指刑,這般自作主張,若是陛下另有他法,又當如何是好?”
大太監思考片刻,覺得狄臨所言甚是。如今謝貴妃情況危急,陛下或許會有其他安排。他向狄臨道了謝,命人先將玉州押入大牢,待陛下定奪。
此時,本欲走過來的麥冬停下腳步,想了片刻,進了內殿,他向謝瑜遞了眼神,謝瑜收到信息,將目光看向床榻上痛苦呻吟的姐姐,眼中不辨喜怒。
皇帝目色焦急地踱著步,他親緣本就淡薄,皇子更是隻有三位,如今謝貴妃的樣子明顯是懷了孩子,受了驚嚇。
他不該當著謝瓔的麵處罰那琴師,那樣血腥的畫麵,若是……若是孩子因此沒了……
他以手撫麵,眼中帶著沉痛與愧疚。
而此時太醫終於摸著冷汗小跑出來,他一臉沉痛地跪地“陛下,貴妃娘娘……小產了……”
皇帝有些撐不住地搖晃了一下,他靠近床榻,謝瓔疼得臉色猙獰還在問“陛下,陛下,孩子……”
“孩子沒了……”皇帝輕聲說道。
謝貴妃如癡如狂,崩潰大哭“造孽啊,造孽啊!臣妾前些日子還在蘭竹寺虔誠祈福,為何會這樣啊,為何!”
皇帝低頭不語,他的眼睛微微泛紅,宮宴也沒了舉辦的心情。他誤會了謝瓔,還害得她受驚小產,心中滿是愧疚。他對太醫說“給貴妃熬些止疼安眠的藥,讓她好好歇息。”
太醫遵命離去。
他本想繼續陪在謝瓔身邊,但大太監此時進來呼喚他,殿中的權貴朝臣還在等待,他無法置之不理。他對謝瓔說“你好好歇息,不要想太多。”
說完,他轉身看向謝瑜“你留在這裡,好好陪陪你姐姐。”
然後,他向殿外走去。
人群散去,殿中隻剩下宮女和他們姐弟二人。謝瑜讓宮女退下“本侯要和姐姐說幾句貼心話。”
宮女退下後,隻剩他們二人,謝瓔痛苦的聲音漸漸微弱下來。謝瑜倒了杯水,慢慢喂給她,語氣平淡中帶著些許質問“姐姐,何必如此呢,為了他,白白丟掉了籌碼。”
早在謝瓔身下鮮血湧出時,他便猜到了,旁人不知謝瓔自幼習武,她想無聲無息地殺掉肚子裡的孩子,並不難。
“姐姐好狠的心。”
謝瓔聽到這話,蒼白如紙的臉色更加不好,她虛弱地笑了笑,眼中帶著悲哀。“我確實不應該這樣做,但是……阿瑜,我不能看著他死。”
謝瑜聽到這裡,垂下眼簾,沒有再說話。
謝瓔的神色已經有些恍惚“我常常想,如果那年我們留在江南,會不會有所不同。”
“可是,留在江南,父親母親又該如何,難道就讓他們這樣不明不白地走嗎?阿瑜,你也有了心上人,就原諒姐姐這次的自私吧。”
“姐姐以後不會了……”
她的語氣虛無空洞,仿佛失去了意識。
內殿再次陷入寂靜,連呻吟聲也消失了。
殿外,皇帝匆匆結束了宮宴。大太監上前詢問琴師的處置,皇帝緊皺眉頭,欲言又止“不是說要……”他突然頓住。
腦海中浮現出謝瓔適才大喊“造孽”的狼狽模樣,他閉上眼睛,稍作沉默,然後又道“罷了罷了,將他關進大牢,流放邊城吧。就當是為貴妃腹中未出世的孩子,積些陰德了。”
次日,宮宴的鬨劇席卷京都,滿城風雨,人們議論紛紛。而其中最令人震驚的,莫過於貴妃小產之事。
“小產?”狄臨驚得放下筷子,滿臉訝異。
小禾在一旁布菜,邊點頭邊應道“是啊,據說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實在太可惜了。”
“那玉州呢?他現在怎麼樣了?”狄臨迫不及待地追問。
小禾回憶片刻,答道“聽說是陛下想為未出生的皇子積福,免去了玉先生的死罪,將他流放邊城了。”
狄臨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包子,喃喃自語“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我可以去探望他嗎?”
小禾撓撓頭,思索道“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了。不過大旭人向來愛財,隻要錢給到位,想必應當不是什麼難事。”
狄臨喝完小禾盛好的藥膳,吩咐道“早膳後,你隨我去廷尉獄一趟。邊城路途遙遠,環境惡劣,這一路必定艱難險阻。他在京都無依無靠,我去給他送些東西。”
小禾點頭。
臨行前,狄臨再次凝視了一眼安樂侯府的大門,心想親姐姐小產,這對謝瑜的衝擊肯定不小吧。
念及此,他又憶起昨日宮裡那些中傷自己的傳聞,不禁暗罵自己,像謝瑜這般虛偽冷漠之人,根本不值得自己同情。
他們攜帶著金銀細軟前往廷尉獄,出乎意料的是,儘管廷尉獄的看守的確是個貪財之徒,但當他瞧見狄臨的綠瞳時,卻流露出鄙夷之色。
儘管他收了錢,卻不願放他們進去,煞有介事地說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衛王啊。若是其他人,進去也就進去了,但衛身為質子,來我們廷尉獄可就不合適了。”
小禾被他的冷嘲熱諷氣得滿臉通紅“你明明收了錢!”
看守卻一臉的理所當然“這錢是你們心甘情願給的,我可沒強求。衛王如此急切地要來看這賤民……”他不懷好意地一笑“難不成裡麵是衛王的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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