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花了兩個鐘頭,那個人才被帶上朝堂。大將軍如此惦念的人,又是他的兄弟,至少也是位王室貴族吧?希林卻看到了一個戴著枷鎖的罪人。
少年暗自一驚,不由得仔細打量那個人。
他年紀比大將軍小得多,可能三十多沒到四十。這人身材健碩,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員猛將。他也是卷曲的黑發、臉上細密的胡須,本地人的模樣。臉上沒什麼憂愁,卻也沒有喜色,多少有些空洞和虛無的神色。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胞弟,也是我領土上最驍勇善戰的騎士。就讓他親率我的軍隊前往帝國,輔佐帝國的皇帝吧!”
大將軍的話語中滿是歎惋,這位騎士僅僅點了頭接受成命。
“他叫做戈尼那斯。戈尼,這是希林洛斯,來自帝國的使者。將來出征的時候,你也許要聽從他的調遣。”
戈尼看了希林一眼。一位身經百戰的將領看到希林這個歲數的少年,多少會帶著點不屑。奈何身份低微,不得不聽從權貴的調遣。
而希林,哪怕隻看一眼也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多麼似曾相識的感受啊!
戈尼的臉上有罪人的刺字,兩側臉頰都有,根本藏不住。雖是些本地文字不知道寫的什麼,但光是看看也覺得糟心。
而他的右手手腕上,係著一根鐵索連接著他的寶劍。難怪他走路時發出那種嘩啦嘩啦的聲音。
鎖鏈顯然不僅僅用於固定武器,連接處分明是釘死的根本打不開。手腕處由於常年的摩擦已經留下一圈明顯的痕跡。
所以……他是犯人嗎?如果他與大將軍還有血脈親情,難怪大將軍會急於釋放他,就像自己當初急於救艾利安那樣!希林哪怕看一眼也明白了。
“你好……”希林謹慎地問好。少年伸手出來想要握手,戈尼沒有任何回應。
令人倍感困惑的是,戈尼的穿著倒是精良。一身鎖子甲做工精湛,在薩拉什肯定是數一數二的技藝;身上各種精巧的配件也毫不馬虎。寶劍雖未出鞘,看劍柄淩厲的造型也知道不容小覷。
“他是英勇的戰士,但不拘於繁文縟節,請你不要見怪。”大將軍解釋道,“彆看他這樣子很倔,作為騎士,他會服從戰場上的一切命令,貫徹執行到底,哪怕付出生命也毫不吝惜。有這樣的將士輔佐,任何君王都會感到慶幸。”
希林姑且采信這番說辭。
朝堂上的宴席還要繼續,大將軍請帝國的使者入席,也請國師上坐主持。但那位騎士戈尼被仆人帶走了,他似乎沒有資格坐下來。
希林一直懷著好奇的目光追尋直到他徹底離開視線。眾人都很享受宴席上的美酒佳肴和嬌豔舞娘的獻藝,他們很快忘記了方才的不快。希林卻始終無法釋懷。趁著國師豪飲大笑的時候,低聲問大將軍。
“你的胞弟,確實是一位騎士嗎?他……是犯了什麼過錯嗎?”
大將軍察覺了少年的困惑。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凝神訴說起其中原委。
“希林洛斯閣下,您是一位騎士對嗎?”
“是的。昔日受命於侍衛長一職,承蒙皇帝陛下的厚愛受封稱為騎士。我隸屬於皇家親衛隊,是正式的騎士。”
說到這裡,希林有難以掩飾的自豪。辛苦追尋已久的騎士之路,竟然是查尼幫了他最後一把。雖說其中有很多巧合與幸運的因素,但他也非常努力,竭儘全力表現出與這份職位相稱的能力。
“閣下,世界之大,不同地域的風貌千差萬彆。一個地方引為榮耀的稱號,在另一個地方卻是萬惡之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這,你能明白嗎?”
希林很難說聽懂了什麼,他請大將軍繼續講下去。
“這世上,除了你們這種坐擁領地的采邑騎士以外,還有一種奴隸騎士,他們是戰士,也是罪人。除了自己的性命以外一無所有。他們的鎧甲和利劍都是我的財產,包括他們本人,也都是我的麾下的棋子。”
“什麼?!”
這番話簡直不可思議。希林完全沒有理解他們的思路。
“在你們的國度,勇敢和忠誠並不是榮耀嗎?我不明白,你們怎麼能把戰士視作可恥的罪人呢?他們犯了什麼錯嗎?”
“不,你不明白,他們沒有犯錯,如果犯了任何錯誤早就已經以死謝罪了。但他們是戴罪之身。我的軍隊裡隻有罪人和奴隸,他們都是我的戰爭機器。”
“我確實不明白!”希林幾乎是在生氣了,“你麾下沒有一個自由人嗎?甚至連你的胞弟,貴為王族的出身,也隻配成為奴隸騎士?”